微型小说:孟大娘和她的四位男人 | 作者:小新

  作者:小新

  孟大娘不姓孟,她在1998年的冬天嫁到了我们村里的孟家,所嫁之人是我的孟大叔,所以我称她为孟大娘,那时我才十一岁,上四年级。

  我们村子坐落在两排大山之间,我是真正的大山里的孩子。不过在我的整个童年生活中,并没有意识到我是大山里的孩子,那时我觉得田野和山林已经宽阔得不行,足够我自由的奔跑。那是一个贫穷的年代,而孟家是我们村里最穷的人家,而孟大娘,从一个更贫穷的地方嫁过来。

  在我十岁之前,我对孟家不是很了解,因为我不敢去他们家玩,他们家也没有小孩子。村里还流传一个故事,说已经去世的梦奶奶曾在夜里被鬼拉到山里。小时候很害怕,现在想来,如果真有此事,恐怕也应该用梦游来解释吧。

  孟奶奶去世后,家里就剩下孟爷爷和他两个儿子。大儿子三十出头,虽然聪明,但体弱多病,大概是白血病之类吧,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甚至记不得他的长相。小儿子二十几岁,叫志强,村里的男人喜欢拿他开玩笑,所以我印象深刻。志强虽然健康,但很老实,甚至有点笨,大人们都说他读了十一个一年级,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另外,孟爷爷有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

  听说孟大娘是被骗到孟家做媳妇的,来孟家之前结过婚,嫁给孟大叔之后,生了一个儿子,这让孟家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那时候对于农村人来说,香火得以延续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接着又做了另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就是她主持大局,修了新房子,修房子对于村里人来说,也算一件大事。

  村里的人都说孟家娶了孟大娘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孟大娘总是一头短发,喜欢抽烟,虽然长得不漂亮,但也不觉得丑,做事很干练,她喜欢和我打招呼,我也很尊重她。她还喜欢和一起干农活的男人女人们开玩笑,笑起来就会看到她又黑又黄的牙齿,这是我对她的印象。

  可惜孟大叔的儿子不到两岁,孟大叔就去世了,紧接着,孟爷爷也去世了。办完丧事后,孟大娘没有离开孟家,而是和孟爷爷的小儿子志强继续生活在一起。那一年,偶尔会有一位陌生男人在村里转悠,听说他是孟大娘嫁到孟家之前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孟家那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是他的,不久后,那个男人就没再出现了,听说是被村里的人赶走的。

  孟大娘和志强在一起后,又连续生了两个女儿,过起平淡的生活。除了种地之外,志强还会到县城里的水泥厂当搬运工。而孟大娘还是和之前一样,短发,喜欢抽烟,还开始喝酒,赌钱,活脱像个男人。孟大娘有个特长,就是会用树叶吹奏歌曲,这是我经常听到的。

  那时候,村里的人们虽然穷,但我看到他们都很快乐,他们努力地种地,有些男人外出打工,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吃饱穿暖,对于那些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吃饱穿暖就是快乐,所以孟大娘一家也是快乐的吧。

  我上初中之后,在家里待的时间就少了。对村里的事情知道得就少了,最深的印象就是村里的人们好像从没有改变,生活方式也没有变。只是有几个老人去世了,一些年轻人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直到我上了大学,回家时我才听说了关于孟大娘的事情,听说她和村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好上了,那个男人的老婆因为愤怒和羞辱,喝农药死掉了。

  后来证实了这件事是真的,因为孟大娘和志强离了婚,跟那个五十岁的男人离开了村子,去外地打工了。志强带着三个孩子继续生活,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儿子去读了职校,两个女儿在上初中。

  我没有看出这件事对志强有什么影响,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么木讷,和他打招呼时,他就会露出淡淡的但还是能看出高兴的笑容。不一样的是,我发现村里的男人不再拿他开玩笑了。

  孟大娘和她的四位男人的故事,是我所见过的女性中命运最坎坷的故事,可惜我对她的了解仅此而已。或许,她那些我不知道的若干个细节,无数个日日夜夜,还有她来孟家之前的故事,以及她和那个五十岁的男人在一起之后的故事,还有她和那个年代的故事,同样值得我们去探索和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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