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我的婆婆我的妈 作者:白冬平

  作者:白冬平

  婆婆离开我们已有八九年了。记得那年的四月初一,细雨霏霏。中午,大哥打电话来,语气急促,说住院的婆婆情况不好。在田里播玉米的丈夫听到后噗通跪进泥里,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们匆忙上车。路面湿滑,车子在通往医院的外环路上奔驰。雨刷器反反复复地擦着车窗的挡风玻璃,视线却一直是模糊的。丈夫一边开车,一边埋怨、数落、自责、懊悔、絮絮叨叨的,我坐在他身边却无法安慰。

  丈夫的母亲四十多岁生的他,今年丈夫不到四十。他们母子情深,现在婆婆病重,他的内心我能感受到,却不敢去触碰。我倾听他的饮泣声,缄黙着。

  路上,一边是被雨淋过的青黛的山,山上的树刚吐新绿。一边是被雨浇过的粉红的桃花,娇艳欲滴。如果能够带婆婆返回家,她应该会看到。她那么的热爱生活,享受生活,我这样想着。

  车转过弯儿,到了医院,停好了车子。我们快步地急走。有人进了电梯,丈夫便闪了进去。我亦步亦趋紧步地飞赶。那样的场景在平常时是要笑的感觉,而此时却弥漫着哭的味道。

  不知道是到第几层,跟着丈夫来到病房外,一推门,便看见正在急救的婆婆。光着双脚,挽着裤腿,插着输液针管。吊瓶里的药液正在滴答着,头前一堆白大褂,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有医生正在按压她鼓起的腹部……床边一堆儿女双眼通红的守望着。

  我叫声妈、妈。没人理我。我又喊一声妈……

  婆婆平时是很讲究仪容与礼仪的,每次我到婆婆那里,她从来没有不收拾打扮就见我们的。更是从来没有喊她不回应的,可这次,婆婆没有反应。我们立刻感到了严重性。

  二个小时的急救,没有奇迹发生。医生说无能为力,让我们带着婆婆收拾东西回家。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怎么办!

  我看着婆婆苍白的脸,心里暗暗地默念道:妈,我习惯了有事和你商量;习惯了东家长西家短的和你闲扯;习惯了褒贬你的旧衣,你的剩饭;甚至开你无稽的玩笑。以后,我们和谁诉说、和谁闲聊,和谁任性发脾气,和谁告白掏心窝子的知心话。以往我们总有找不完的借口,用不完的推托,总是为这为那惹你生气,让你失望。你说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娘哪个也疼。你说哥儿几个抱成团儿,兄谦弟恭,没有办不成的事。你说人要有好心、做好事、说好话。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人在做,天在看。你说要学竹竿一扶就直,别学井绳,一松就垮……

  雨濛濛,泪濛濛,我们就此回家。多少的牵挂,多少的眷顾,回家的路越来越近,而你终是渐行渐远了。

  我以为柳树会为你而绿,桃花会为你而红,以为你会有看不够的风景,做不完的美梦。我以为今天的枇杷很贵,明天可以再买给你;今天你的衣服,明天可以再洗;今天不去看你,有的是时间看你……明天,你的明天怎就突然不在!有多少的我以为,却是无法弥补的愚蠢的错!

  针盏盏花儿,抱娃娃,娃娃哩,狼吃啦,狼哩,一棒子打死了。还有豆角角、两头家、今儿明儿回娘家,哥哥出来瞅一瞅,嫂嫂出来扭扭……你曾经说给小孙子的儿歌,是否曾经忘记又忽然想起?噢,我的婆婆我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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