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坝子尾来了个劁猪匠 作者:胡疆峤

  作者:胡疆峤

  九十年代初,我刚从普洱农校毕业,分配到澜沧江畔新城乡兽医站工作。之所以说分配,是因为那个年代中等专业学校还包分配,录取通知书上一般就写着“包分配”。到今天来看,当然会有人觉得我运气好,说如果到现在逢进必考,我未必考得起。我只是笑了笑,如果?如果能重来,谁还想劁猪骟狗一辈子?当年读中学时候我是我校唯一考取中专的人,当时师范学校、高中还排在普洱农校之后呢!

  通知书来的那天,我和我妈在地里拨花生。我哥气喘吁吁的在地那头用喜形于色的声音大叫,“兄弟,通知书来了,通知书来了,是普洱农校,包分配。走走,回家去商量一下。”我走到地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我哥递过来的通知书。

  通知书用黄皮信封装着,信封上用铅笔写着“包分配”。我哥说农校可以去读,回来一般分在乡政府,师范就难说了,直接分到村寨。你手还有土呢,通知书不要拿出来,反正就是去农校兽医班了。我哥又转回头去叫我妈回家了。

  我妈看看天色还早,就说你们先回去和你爸爸商量得了,我认不得你们的读书事情。回家的路上我哥一路在分析读兽医好处,说四年以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爸爸妈妈也可以喘口气了,供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读书真的不容易呀!回到家我爸爸也连声说好,说哪个朝代不吃猪肉?有人吃猪肉你就永远有活干。我们再省吃俭用供你四年就轻松了。高中没有什么意思,万一考不上大学呢?回来修地球?我们不是白供你三年了?就算你狗命好,考起了大学,哎哟!又得不吃不喝供你四年。算了算了,就去读农校吧!

  其实我想读高中考大学,但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考不上,不是让爹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供个中专生总比供高中生保险。我也不敢说更多的话,就这样上了农校。当然高兴的人还有一个,他就是我初中的校长。那年头有个学生考上中专,老师在调动晋级方面是硬指标,如果没有一个学生上中专线,被剃了光头,一切都免谈了。我去上了农校也就免去了整个学校“剃光头”之苦。

  初中同学聚会,我常常会说,当年学习最好的人在劁猪骟狗,学习不好的在当老师。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了。因为有部分同学初中毕业没有考上任何学校就去代课,代课之余努力学习考上教师进修学校而成为正式教师。

  我想说的是,我二十岁从普洱农校毕业,分配到新城乡兽医站。我和我哥拿着手写的报到证来到新城乡政府,当天我穿着我爸妈给我买的皮鞋。但是一路泥泞,已经看不出皮鞋原来的颜色了。

  我从普洱一个城市来到新城乡的一个村子之后,我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兽医了,但是还没有从学生的角色转换过来。我必须得解释一下的就是新城这个名字的来历。与其说是新城,不如说是新村,由百十户种田人家,还有乡政府七站八所组成。因为乡政府成立不久,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名字,有上级领导历经三天三夜冥思苦想,决定叫新城乡,据说是寓意将来会是座小城。当然这个乡的名字和我写的这段经历没有更多联系,我只是想交待一下,我刚刚来到新城,人们还没有叫我医生,兽医叫医生,比如某某医生实在是不容易的,我也劁猪骟狗近二十年,才把知名度打开,才有人叫我胡医生。这是种职业称呼,也是一种对我劁猪骟狗医牛医猪技术的肯定。

  所以我在新城时候,大部分时间人们都叫我小胡。在我还是小胡的时候,新城这个地方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每个晚上,乡政府柴油发电机会发个把小时,基本上是7点到8点,叫有电视人家看看新闻联播,之后8点准时关电。哪个家有没有电视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必须在屋外栽上约十五六米的大毛竹,上面架着电视天线,由一股扁平的线接下来。整个新城乡政府也只有三四台电视。说人们看电视,不如说人们在炫耀!毕竟每天也只能放个把小时。

  因为我上一年九月份才来到新城,当然参加工作时间是从七月一日算起,从农校毕业之后一天也没有担搁算工资的时间。十一月以后就参加“催粮催款,刮宫引产”工作组,到平掌村开展工作。然后又过年放假,所以到次年三四月来算,我在新城乡也近半年了,然而,我认识的新城人依然很少。所以每天我睡得都很早,睡得早就得靠酒催眠。新城的酒确实与众不同,值得一提。估计是水决定了酒的品质,当时烤酒都得挑水来烤,家里没有劳力,就得请挑水工,工钱就是一壶酒。石昌云是我一到新城就认识的人,我们一见如故。好几次我遇见石昌云烤酒,他不让我挑水,却教我品酒,并且交待一跨进门,必须说酒神过路,酒神过路。事实上我饮酒多年,如果不是遇上石昌云我肯定还是不会品酒。有人肯定疑惑了,二十岁就饮酒多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阿公就抱着我,先把他的手指蘸一下酒,又蘸在我的舌头上,因此说酒龄很长。在新城品酒,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趁热喝了才刚刚烤出的酒,仅三杯下肚,鼻子开始流出血来。后来我就不敢去给人们品刚刚烤出来的酒了。

  由于我常常靠酒催眠,所以睡的也很沉。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了。坝子尾的老憨宝等四人,又捶门又大吼大叫,才把我叫醒过来。老憨宝等人手举火把,已经把我的院子照亮了。他说,赶快去帮看一下我家的大水牛,刚刚我起床给大水牛加夜草,才发现大水牛卧倒在地直喘粗气,肚子好大。这几天正是犁田关键时期无论如何得请小胡去看一看。注意,人们还没有叫我胡医生。我真是受宠若惊。因为兽医站还有另外两个老兽医坐阵,他们不去请老者,却叫我这个新兵。我连忙带上兽医工具箱,翻出手电筒。老憨宝说,电筒没有火把亮,我打开电筒一射,果然被火把光亮淹没了。我说手电筒也有好处,射得远。

  白天,站在乡政府办公楼上就可以看见坝子尾。坝子尾离乡政府确实也不远,但必须过新城河。新城河是澜沧江的毛细血管,虽说类似毛细血管,却也是河宽可达十余米,给人们出行造成些麻烦。当然桥是有的,但得走大路,少说也更远了三公里。于是我举着火把跟着老憨宝等人走小路。老憨宝说,小路是顺着田埂走,还得过河,过河也不怕,我背你过河。我说没有必要背,拉着我的手就可以了。我们走了好长的田埂,由于我头上酒精还在起作用,在走有丘田的田埂时候,我一脚就滑进了稻田。老憨宝等人一阵惊呼,不过我听他们的声音,似乎更关心被我踩踏的秧苗的死活。后来,老憨宝甚至动了背我的念头。我说田埂上一个人走更安全。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新城河边。我拉着老憨宝的手跳下了新城河。午夜的河水还是很冷,但是不深,仅没过膝盖而已,我又腾出手洗了洗满裤腿的泥巴。老憨宝说不要洗了,洗湿了可能更冷。我说不洗不得。之后,老憨宝前手举着火把,后手拉着我过河。我叫老憨宝拉着我过河,倒不是怕河水深,主要是担心不知深浅一脚踩下去摔跤淋湿了自己,生出一场病来得不偿失。

  过了新城河,我问老憨宝牛圈在哪呢?顺着老憨宝手指的方向,我把电筒光射过去闪了一下,那边也有电筒光闪现。我又闪了三下电筒光,那边也闪了三下。我说老憨宝有特务有特务!老憨宝哈哈大笑,说解放这么多年,哪会有什么特务!是我的几个亲戚守在牛圈。

  老憨宝就直接把我领到他家的牛圈。在火把照耀下,我看见牛圈里有三四个人围着牛束手无策愁眉苦脸的抽着闷烟。见我们来了,说怎么才来,牛都要死了。我用电筒一照,只见一条公的黑水牛横卧在牛圈中间,口喘粗气,肚胀如球,直肠已脱约二十厘米。我一看就说是瘤胃鼓气,得穿刺放气。现在牛的瘤胃已经压迫到肺,压迫到心脏了,不尽快手术会有生命危险。老憨宝说什么是瘤胃?我才认得千层肚!我说千层肚不好的话,病名叫百叶不翻。不要多问了,你懂得太多了,我就会下岗了。老憨宝嘿嘿笑了两声。我又问老憨宝是否给牛喂了包谷?他说喂了一些包谷。我说就是包谷在起坏作用了。我又叫老憨宝去砍根手指粗的竹子,一头削尖,一头削平,并保证气可以从竹孔中通过。并准备两公斤菜油备用。我打开我的工具箱,拿出了手术刀,告诉围观的人,准备一盆淡盐水,待老憨宝一砍得竹子回来,我就动手切开牛皮外层,里层用竹子戳通放气,再清洗牛直肠纳还腹腔。

  不多时老憨宝回来了,把削尖的竹子递给我,我用嘴吹了吹,竹子如我所愿了。牛侧趴在地上,也就不必保定了。我先给牛术部消毒,然后我用手术刀切开约二厘米的皮肤,然后接过削尖的竹子猛戳了一下,一股恶臭在牛圈弥漫开来。旁边人开始呕吐起来。我用大手拇指捂住竹子,连连干呕了几口。只有老憨宝说不臭呀不臭呀!我强忍一口干呕后说,比屎还难闻了还说不臭?人们大笑。我又放开拇指放气,恶臭又开始在牛圈回荡起来。就这样放放合合几次,才把牛的肚子缩小了,为防止复发,又从竹管里注入了两公斤菜油止酵,渐渐的牛喘气也正常起来,但是直肠仍不能自行回复。我叫人们把淡盐水端来,忍住恶臭清洗牛直肠再纳还腹腔,用针线做了网状缝合。这时公牛几次试图站起来,老憨宝摸着牛头说,大黑乖大黑乖,人家在给你做好事呢!在人们配合下,我大约用了一个小时才控制了病情。

  说到这里,我必须再插上几句。就是闻到恶臭呕吐的事情,按说一个兽医应该不会这样了,非常让人生气的是,直到有人叫我胡医生之后,我仍然闻到恶臭或者母猪产仔腥味还会呕吐不止。夜深人静时候我常常想自己是否能算合格的兽医?又想兽医也应该分几个科吧,比如产科兽医,呼吸科兽医,胃肠道兽医等等。或许会有人奇怪了,那我是凭什么让人叫胡医生的?其实,多年以后我主要靠劁猪骟狗和打针看病谋生,类似于动物门诊,产科接生涉及的很少。

  话题又得转回来到那个夜晚。当我直起腰身的时候,公牛还在挣扎着。我说过不了几分钟这牛可能会拉肚子,一拉肚子,牛病也就算医好了。老憨宝说牛屁股被你缝了起来,它怎么窝屎呢?话才说完只听“噼噼啪啪”从牛肛门喷射出水状牛屎,老憨宝被喷了一身牛屎,竟然嘿嘿笑着说,嗯!好了好了。众人有的掩嘴笑,有的干呕,当然我也在干呕。

  一行人回到老憨宝火塘边。我请求老憨宝送我回新城。老憨宝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说天很快会亮了。我看了下表,时间才到午夜三点。就说还早还早,回去还可以好好睡一觉。老憨宝说回什么回,这回让我婆娘杀鸡,这个婆娘真是的,早就应该杀鸡了。小胡,我们几个唱唱曲子玩,吃些酒玩,用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没有人送我回去,我也就半推半就留了下来。确实,二十岁的我害怕一个人走在午夜里,小时候听过的妖魔鬼怪会从我心底冒出来。

  还没等我回答,老憨宝又说了起来:“还真是被我赌赢了。我想,夜深了,那俩个老兽医不会来了,就叫你来。又怕你年轻没学过这种牛病。想想赌一把吧!你好歹是兽医学校毕业的。”

  我说,幸好农校老师教了这一招给我。我说老师还会一只手伸进牛千层肚里,把里面牛无法消化的塑料袋呀,铁丝呀掏出来,然后再缝合。牛照样吃草照样有力气。说话时,眼前浮现出农校老师狰狞的面容“不好好学习,拿不了毕业证是没有工作地!”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奇怪,为什么我第一例手术,竟如此沉着?也没有什么秘诀,无非牢记了农校老师的教导,老师说,医牛医猪不要怕把它们医死掉,大胆下手大胆用药,又不是人命怕什么?牛命猪命可以用钱买!当年,连中专学校的兽医老师没有一点动物福利的观念。可见当时我国对动物福利的研究还是一片空白。

  “小胡,你听着,我唱曲子给你。高一台台低一台,山高路远又难来。山高路远已来到,要玩要耍我安排。”

  我心想,在你家当然你得安排了。难怪新城这地方的人常常在澜沧县山歌比赛中夺得头奖。原来每个人都会唱几曲的。一般山歌比赛时候,人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圈子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猪头。每个唱山歌人的对手是不确定的,但是你来我往唱的时候,有些像《刘三姐》中的情形,当无人对上所唱山歌后,即告胜利,猪头就属于胜者。

  当然那个夜晚我一直是个看客。我不会唱山歌曲子,就是会唱我也放不开手脚。

  “千把锄头万把刀哟,万把刀!不及老牛伸伸腰。伸伸腰!养牛犁田又犁地,积得牛粪肥庄稼。牛马着病不要慌呀,不要慌!坝子尾地方来了个劁猪匠呀,来了个劁猪匠,劁猪骟狗最拿手,牛马猪病他帮忙。哟!他会帮忙。”还没有等我对出上一曲,老憨宝又唱起了这曲说牛好,说我会医病的曲子。

  抑扬顿挫,声音时大时小。令人不敢相信这声音发自于老憨宝削瘦的胸腔。我听清楚了曲子之后,又惊又喜,心想连劁猪骟狗也有人歌唱,兽医这种职业看来有奔头。他唱完之后,叫我还他一曲。我自然是不会唱曲子,旁边的几个老者怂恿我随便唱,并且还为我开了头:“对门看见白花开,心想小妹上坡来……”又哈哈大笑,说这叫花花曲。好些内容,简直不堪入耳!另几人坐着不说话,只是每曲之后嘿嘿笑一下。

  见我不会唱曲子,有个老者给我倒满了一杯酒。说牛已经医好了,就该好好玩玩,我们唱个曲子,你就干一杯酒?

  我说你们唱到天亮,谁知道你们会唱几个曲子?我还不醉死掉?干半杯还差不多。

  老憨宝说,小胡,一杯酒你吃成三回可好?

  眼看不吃酒不行了,我说必须得有下酒菜。又是话音刚落,老憨宝婆娘把鸡肉端了上来。一群人围了过来。老憨宝给我夹了鸡头。那鸡头连着鸡脖子,一根鸡脖子就斩成带鸡头的一截,一下就横在我的碗上。

  老憨宝说,小胡,看看鸡卦,看我家发不发财,明天下不下雨。

  我说我不会看卦,只是听说过看卦时候“你用鸡,我用鸭,压死你。”几个人哈哈大笑。

  老者说,来来我教你。老憨宝,再点上根蜡烛。灯不亮,我怕看不准。

  老憨宝说,婆娘婆娘,赶快把蜡烛点上。

  老者端详了一下鸡头,把鸡下嘴壳拔了出来。说小胡呀,这叫刀鞘卦,你看这鸡嘴壳一下就拉出来,还回得去。说明可以去做笔生意,保准赢。如果一下拔不出来,那么就不要出门做生意。说完,老者把鸡上嘴壳又拔了出来。说小胡呀,这鸡上嘴壳主要管在坐的人身体好不好。你看,这上嘴壳四个尖角没有断,说明大家近期都好。老者又把鸡舌头拉了出来。他说鸡舌头主要看舌弯的方向,朝里还是朝外,朝外的话,说明神灵没有注意,朝里说明神灵已经领受了鸡肉。老者咬开了鸡脑壳,吸了脑浆,把鸡脑壳对着烛光看。哎哟!老憨宝,就只有这么几根蜡烛?看不清楚哟!

  老憨宝说看不清就算了,深更半夜还看个屁的卦。一把从老者手中抢过鸡脖子嚼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小胡跟你学看卦,鸡肉也认不得吃了。不看了不看了,小胡,赶快吃鸡肉。

  老者恼怒的说,你个老憨宝,肉饿了,你就好好说!是了是了,看个屁卦!来来,吃酒吃肉!

  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憨宝和老者又开始唱起曲子。烛光暗淡,看不清他们唱曲子的神情,想必一定很赤诚。当然,口水唾沫也一定横飞向桌上的鸡肉。我不管这些,闷头吃了碗饭,闷头吃了好几块鸡肉。

  天已露出鱼肚白。我和老憨宝一起到牛圈观察了一下牛,黑牛正在精神抖擞的反刍着。真的好了,真的好了!老憨宝愉快的叫到。

  呃……,不知道是老憨宝打了个饱呃,还是我放了个屁。微冷的晨风中,竟然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回到屋里,老者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老憨宝把火塘边的客床拍了拍,他说小胡,天还没有亮明,就躺一下,吃了早饭再走。我求之不得的和衣躺下,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能读到这里的人,必定会产生一个疑问,那就是深更半夜救牛命,得了多少钱?

  那个时候我没有养家糊口的压力,我还真不爱钱。当然,那个日上三竿我才起床的早上,老憨宝婆娘又杀了只鸡,又一番吃酒吃肉。我忘记了算钱。老憨宝倒是提醒过我几次算一算昨夜的手术费,我嘴里咬着鸡头憋出了一句话,好酒好肉吃饱了,钱免了免了。

  此后,我熟悉的新城人又增加了一个老憨宝,他会在新城街天给我挑来一袋米或者一捆柴一壶酒。我回赠他面条、火柴还有头痛粉藿香正气水等。当然,那夜的奄奄一息的那条公牛恢复了力气,老憨宝也就及时的给稻田插上了秧。后来,直到我离开了新城乡,那条公牛也没有生过其它的病,老憨宝打算把公牛一直养一直养,直到牛也老了,人也老了,人和牛都干不动活计的时候。当时我忍住了内心的狂笑,一本正经的告诉老憨宝,这就叫做人和牛相依为命!

  一转眼,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也从小胡变成了胡医生,变成了老胡。我从新城乡回到我南方的茶树林也是十五六年了。但是,关于那一夜的火把,那一夜的人,那一夜的曲子,还有那一夜的公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毕竟,那一例手术是我兽医生涯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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