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

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

  ——读《桑翁画集》

  ■石 楠

  滋芜先生赠我一本令尊桑翁的画集。是集乃桑翁仙逝之后他整理筹措出版的。我深知如今的出版行情,出一本画集可比出一本书要难得多,何况工薪阶层的他。而早有画名的他自己还没有出过画集,他却为出版他父亲的画集倾其所有。如今孝子不多,舍己敬父母者更为鲜见,也许是自己已渐入老境的缘故吧,见到对父母极尽孝道的年轻人,就抑制不住要心生敬意,我为滋芜先生的孝心感叹不已。

  我早就从友人那里听说过桑翁,并相约作皖南之游,一起去看望这位令人可敬的长者。可总因为忙,未能如约成行,错过了与桑翁相见的机缘,成了人生长恨。欣幸的是,他留下的数十帧作品,弥补了我的这一人生遗憾。当我翻开他的画集,不但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的桑翁,还感受到一个高洁灵魂的无穷魅力,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他的作品。

  桑翁的绘画题材广阔,人物、山水、花卉、虫禽,皆入画稿。他的人物画,多取材于佛教,这与他晚年研读佛经的乡居生活密不可分。他画达摩、画布袋和尚、画铁拐李、画钟馗,也画老子、苏武和怀素。他笔下的人物,虽多寥寥几笔,但无不妙趣横生,意蕴无穷。如《老子出关》,骑在牛背上的老子,笑容可掬,神态悠闲,没有刻意的笔墨,平淡的笔意中,流泻出阔大的胸襟。他画的《铁拐李》,头和上身厚实宽大,下肢却纤弱细小,一看就是奇形人物。画上的题款却别有趣味:“李拐铁,铁拐李,葫芦有妙药,趁早医自己。”

  我最喜欢的是那幅用白描手法勾勒出的《面壁图》,达摩形影若有似无,虚实相映,其意韵味深阔,耐人寻味品嚼,也许正是画家面壁学佛的写照吧。

  桑翁的山水画,不拘笔墨,《幽壑图》给人无限的遐想,墨《竹》凌风潇潇,不论是《松云飞瀑》,还是《太平山上》,都给人气势磅礴的美感。

  收进这本画集里最多的是花卉禽鸟。无论是荷莲、秋菊、牡丹,还是苍松、老柳、苇草和芭蕉;无论是苍鹰、翠鸟、鸬鹚,还是蜻蜓、牛犊、老黄牛,笔墨无不淋漓、生动、气度恢宏。我特别喜爱他笔下的牛,神形各异,有在池塘里悠闲地沐浴戏水的,有在角逐嬉耍的,有在亲昵的,有在奶犊的,有在田头地边觅草吃的,有在柳荫下歇息的,真是憨拙可爱,情态万千,美不胜收。最叫我忍俊不禁要拍手叫绝的是那幅《犟牛》,它双蹄并立不动,身子使劲向后堕沉,与堕着屁股,双手紧拉牛绳的牧童相峙着较劲,那个犟态留给了我深刻的震撼。

  桑翁的老友许大均先生在序言中说:“桑翁早年学版画,以后从事国画,其国画受丰子恺大师的影响较深,特别注意意境和童真童趣,作品简淡意足,意境清新,充满爱心。”

  桑翁又一老友曹度先生在序文中称他“画如其人,洁白如璧”,“为人纯朴、忠厚、待人诚恳、和蔼,对朋友绝对讲信用,答应的事,一诺千金,一定去完成,绝不误期。”又说,他们相交数十年,他从没听他说过他善绘事,他是个不喜张扬的人,从没以他的绘画来炫耀自己,若非他生后幼子滋芜来请他为老友的画集写序,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老友善画这个秘密。他说桑翁的作品是他纯真朴素品格的自然流露,不为名利,不媚俗,摆脱了技法的约束,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开创了一个不同凡俗的新境界。

  读桑翁的作品,我感受最深的是那扑面而来的真性情的自然流泻,他人格人品的物化,像一汪清泉,给我滋养,给我愉悦,又像那接纳百川的大海,让我惊叹。

  一个艺术家,若能超然于世俗和名利之外,他就进入了自由的艺术天宇了,那是为尘俗所累之人求而不得的大境界啊!桑翁虽然只是一乡居老叟,没有专业画家的头衔,可他达到了超然物外的大境界,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

  写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了陶渊明的两句诗,把它抄在下面,作为我读桑翁画集的这篇短文的结语: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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