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误会 | 李振伟

  作者:李振伟

  听了出租车司机的话,云翔鹰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那个撵他走的人。

  云翔鹰是一所省重点学校的语文老师,每年高考结束之后,学校都组织送毕业班的老师外出参观学习。说是参观学习,其实就是外出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放松一下心情。今年参观学习的地方,是东北的漠河黑瞎子岛阿尔山等景点。时值盛夏,东北的这些地方,白天的气温也不低,但只要太阳一落山,立即感觉凉爽。云翔鹰感觉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在这些地方,他没有捡到喜欢的石头。

  云翔鹰喜欢收藏石头。他家的储藏室里,堆满了形状各异的石头,这些石头都是他外出旅游时捡回来的。云翔鹰自己旅游,很少选择去大都市,他更喜欢有山的地方。因为在山上可以捡到好石头。参加工作以来,他一直带高中班的语文课,平时工作很忙,但是只要一有空,他就到储藏室里欣赏石头,有时他手里托着一块石头,神情专注,能端详老半天。

  云翔鹰收藏石头几十年了,他收藏的石头越来越多,欣赏石头的水平越来越高,眼光也变得更加挑剔,一般的石头,已经看不上眼了。所以在东北的这十多天,他没有捡到一块满意的石头。只在游览阿尔山的那天,他看到一块还有点样子的石头,就捡起来带回宾馆。可是第二天仔细端量半天,感觉不满意,就扔在宾馆里了。

  回来的时候,大巴车经过龙津市。领队的校长安排,让大家在这里自由活动半天。龙津是个大城市,地处华北平原的北部。这半天自由活动时间,同行的人们有的去水上公园,有的去看总督衙门,云翔鹰则来到郊区的一座小山。这座山并不算高,是一座风化很严重的山,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山上,往往能捡到好石头。

  此时正是下午,多数游客正在下山,也有上山的游客。他们都沿着石台阶走。云翔鹰知道,要想捡到好的石头,必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云翔鹰上山以后,专门到游客难以到达望而却步的地方,找藏在荆棘丛中和杂草里面的石头。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拨开一丛荆棘的时候,露出一块石头,他眼前一亮,立即捡起来,远近上下仔细端量。这是一块象形石,样子很像一只卧着的老虎,云翔鹰如获至宝。他把石头包好,装进随身带的背包,开始下山。

  也许因为太兴奋了,下山的时候他掉向(迷失方向)了。此时正是下午5点多钟,太阳应该在西面,可是他看着太阳却在东面。云翔鹰知道自己掉向了。云翔鹰记得,上次掉向,也是在一座山上,看着明明是下山的路,可是走过去却又到了山顶。云翔鹰想,人掉向的时候,看看周围的景物,就像在梦中一样,非常有趣。

  云翔鹰下山以后,看到路边的建筑物,感觉很陌生。他知道这不是上山时走的那条路了。他遇到一个行人,向那人问路。那人很热情,边说边用手指点方向。他按照那人的指点往前走,结果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这个地方非常安静,看不到行人,悠扬的蝉声更增加了这里的宁静。看上去这是一个单位,门并不大,是带转轴的老式铁皮大门。但是院子很大,里面有不少看上去很沧桑的大树。建筑物不多,都是平房,没有楼房。院子周围的墙也很高。云翔鹰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单位,可是大门口没有牌子,周围也没有任何文字标识,所以一时没搞清这是个什么单位。

  云翔鹰感到累了,看到这里很安静,他就在大门口旁边的草坪上,铺开一张报纸,然后坐在上面休息。想等有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再打听去市区的路。

  过了一会儿,从大门里出来一个人。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子很高,长方脸,脸色很白,眼睛很大,也很有神。云翔鹰站起来,正要向那人打听去市区的路怎么走。那人看看云翔鹰,说:“你不要在这里,请走开。”声音冷漠。然后手臂向外一展,做了个让他走开的动作。那人分明是撵云翔鹰走。云翔鹰是个优秀教师,在单位在家里一向受尊重,过去从没有人这样不尊重他,没有人以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更没有人这样不礼貌撵他走。刚才还兴致盎然的他,情绪一下跌落下来。他看看那人,也冷冰冰地说:“走就走。”然后背起背包,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走出很远,他才看到一个人,他问那人哪里有出租车。那人说附近很少有出租,还得往前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才见到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告诉自己要去的地方,出租车却掉头往他来的方向开去。路上人很少,出租车开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那个单位又进入了云翔鹰的视野。经过大门口时,云翔鹰问司机:“这是个什么单位?”司机轻轻叹息一声,说:“这是精神病院,治疗神经病的。”云翔鹰又问:“为什么没有牌子?”司机说:“怕刺激病人,所以不挂牌子,里面的医生护士,不穿白大褂,说话也不能带神经病这个字眼。”云翔鹰有所领悟。这时司机又自言自语地说:“神经病人真可伶,有些是被捆绑着送过来的。有的病人跑出来还打人,知道的人都不敢从这条路上走。”

  云翔鹰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撵自己走,并不是不礼貌,而是职业习惯,是为了自己好。想到这里,云翔鹰为自己的误会感到愧疚。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向那个单位,双手合拢,做了一个感谢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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