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带刺的玫瑰

　　牛叔牛婶一家是从村东头搬过来的，东边的老房快倒了不能住人。牛叔牛婶在这边盖了四间砖包坯的房，用土坯拉了一个院，两扇木门，就在我家房后。

　　牛叔牛婶有俩个儿子，俩个女儿，头大的是女儿，第二个是儿子，第三个又是个女儿，第四个又是个儿子。老人们都说这是花胎，说牛叔牛婶结婚时一定吃了不少花生，才会这样花这生。

　　大女儿玉方，长的胖呼呼，人样子一般，干活也是不紧不慢;大儿子秋力长的还行;二女儿玉兰长的好看，只是不如姐姐高;小儿子是没个没长相，不知随谁。

　　玉方比我小两个月，我们常在一起玩，没事学着纳鞋底。我们都是差不多就纳一针，玉方不这样，你看她又是比量又是掐印，半天纳一针。慢工出巧匠，活是比我们细，可这有什么用，再好不也是踩在脚下吗?谁也不会抬起你的脚，看你活细不细。

　　玉方性子慢，说话也不中听，对自己父母也是这样。

　　有一次秋后砍条子，编筐用，牛叔去晚了，地里好的条子被人偷走了，只剩下一些又细又小的条子，牛叔气的不行，只好砍了几梱小的。砍条子时，砍到了左手，差点把中指砍断。

　　回来到卫生所上了药，玉方不但没安慰父亲却说：偷条子的没砍到手，你砍了这么少，还把爪子砍破了。

　　气的牛叔要打她，我们也不爱听，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牛婶也骂了她。

　　十八那年，玉方一次从姑家回来时天黑了，不知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病了，看了好几个仙家才好。但也不像以前了，总是神神叨叨的，二十岁就结了婚，听说对象也不是正常人。

　　我结婚后有次回娘家，母亲说：你牛叔家秋东淹死了。

　　原来今年夏天，连着下了几天大雨，把村后头人们取土挖的大坑都灌满了。牛婶去坑边洗衣服，秋东也去了，牛婶说，东呀，你看这水多清凉，下去洗下澡吧。秋东应了一声，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牛婶没在意，继续洗衣服。衣服快洗完了，秋东也还没上来。

　　牛婶叫了俩声没见人影，人慌无智这句话应在了牛婶身上，她没喊人，却找到在小卖部玩的牛叔说：你回去看看，秋东下了水洗澡没上来。

　　牛叔和大伙一听，忙向村后跑，到了坑边，牛婶洗的衣服还在那里放着。大伙忙下去找，一会儿捞了上来，已经没气了。

　　牛婶绝望地大喊一声：东呀——随即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这一声喊，在村东边干活的人都听见了。听人说，秋东是一头扎进了坑底的烂泥里憋死的。牛婶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我也替牛婶难过。

　　过了两年我又回娘家，母亲又对我说：你牛叔牛婶命真苦，秋力娶了个刁媳妇，个不高，还瘦的像个猴，(后来我见过一次)厉害的不行，给他们盖了新房，媳妇不让在屋里烧火做饭，怕把房子弄黑了。只好在院子里垒了个锅台，每天睡凉炕，睡的腰疼。这不，秋力的媳妇生了个儿子。丈母娘不让孩子吃奶，说她女儿身子弱，怕女儿受不了。

　　秋力的媳妇听了她娘的话，真没让孩子吃，生把奶憋了回去。你牛叔买不起奶粉，只好买了一只刚下完羔的山羊，叫孩子喝羊奶。我听了很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父母去世后，我几年没回去，今年回去嫂子说：牛叔家的玉兰死了。

　　我听后吓了一跳，她才四十出头，怎么就死了，得病了吗?

　　嫂子说，都是手机惹的祸，玉兰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的，说来看她，她在车站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人影，回来时，叫车撞死了。人家车主赔了三十万，给了牛叔这边十万。牛叔牛婶老俩口可怜外孙没娘，没要这钱，说给孩子留着说媳妇用。

　　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难过，我感叹牛叔牛婶为人老实善良，女儿死了，还惦记着外孙，这可能是一种做父母的本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