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义‖"清明特刊"征稿《守夜》(外九首)

守夜(外九首)

文/赵忠义

一、守夜

 

三爷这次进了一片林子

真的迷了路

三面山、一面树

 

我守在一个大大的"奠"字形门口

像个啄木鸟

在发呆

 

赖在松木树上的三爷

你再怎么啄

他也不愿意

醒来

 

二、供果

 

在寺庙里

供果

没有吃

 

我们吃了

也没有成为

 

三、越小越重

 

众所周知的

金子越小越重

但我所说的

不是金子

 

我所说的

是父亲的骨灰盒

那么小

哥哥却托不起

 

我所说的

是一国之玉玺

小得不能再小了

却是烫手山芋

 

四、母亲没有怪

 

那天,父亲出殡

可哥哥将父亲摔了

连一个遗像都端不好

族长气愤得不行

 

哥哥像个疯子一样

要去掀棺木

谁也阻挡不了他

一一一一这个服个役、当过兵的

他要看

真的

他要

信他的眼睛

 

八仙们也挡不了

我娘点了点头

 

我娘护着我哥

我哥又拥着我娘

哭成了一团

我们弟妹八个

叔伯兄弟姐妹三十九人

抱着一副棺材

哭成了一座山

 

五、下葬

 

祖母下葬的那天

像一群蚂蚁举着棺材

向半山腰挺进

 

每死一次亲人

就如同一次战争

受伤的

除了钱,还是钱

满天飞的纸钱

魂飞魄散的纸钱,以及

不知不觉地、大把大把地

鼓胀了道士和哭唱班子腰包的

真钱

 

六、还有来世吗?

 

有个作家问我

还有来世吗?

我说,有的

 

她问我在哪

我说,

蛇脱皮

猫九死

蚕一生

 

还有来世吗

我想,有的

要不然,狗刚死又活了

鱼年年来

花年年开

 

娘,

每次骂我

早死早投胎

 

七、旧清明

 

每年爬起来的清明

是旧的

坟墩石碑是旧的

 

我也是旧的

但亲人们

你孙媳妇儿

不是旧的

她肚子里怀着的春天

不是旧的

 

作为地下的您们

是不是醒一醒呢

                                 

八、在母亲面前做个父亲

 

有些疼痛

让自己痛得一次次窒息、昏迷、醒来

又撕心裂肺

但我不能告诉母亲

告诉她,

她的疼痛又会增加一个级别、一个层次

 

在七十九岁的母亲面前

在脑中风、心脏病的老母面前

我要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那些年

我做到了

弟妹们都含泪佩服我

出奇,我也将那些疼痛赶跑了

 

报告父亲,

你该安息了吧

乡亲们,说我做父亲

愈来愈    有板有眼儿

 

九、清明节的由来

 

清明节

是重耳用火烧出来的

难道现在

还需要

再用火

烧出一个介子推吗

 

香纸炮烛

我是反对进山的

鲜花祭

植树祭

吟诗作赋祭

谁个又反对呢

 

我只是担心

作不出诗词祭的人

为炫孝

而要鞭炮齐鸣

 

十一、好地岸研究在哪

 

太公死了

我将他葬在牛头山

太婆死了

我将她葬在鲤鱼墩

三爹死了

我将他的骨灰

按风水先生的说法

分了十八个地方

分别厚葬

 

可是啊

可是

我还是

 

后来,我质问风水先生

我发没发

他摆头

我儿发没发

他摆头

我孙发没发

他摆头

 

待我松手后

他又反过来问我

你平安不

我点头

你儿平安不

我点头

你孙平安不

我又点头

 

世界依旧

地岸依然

我还是我

风水先生还是风水先生

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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