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事

■ 邱晓鸣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戒烟。然而，说戒，也就戒了。

细算起来，我抽了三十多年的烟，属于老烟民了。

初学抽烟时我还是一个坏小子。

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整天在一起疯闹。比如，往女厕所粪坑里扔炮仗，看一身污臭的刘寡妇如何跳起来骂大街。在供销社仓库里偷喝了汽水，然后，往空瓶子里撒尿，盖上瓶盖，冒充黄颜色的汽水等等。那一日，卞老二从仓库里偷了数包香烟，叫上我们躲在围墙后边，划着火，学着大人的样子抽起烟来。起初，一口烟吞下去，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不碍事，我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扛得住，渐渐地，吸口烟，吞进去，也能从鼻孔里出烟来，于是，大家愈抽愈兴奋。后来，我们都醉烟了，头痛，呕吐，整个人像霜打了似的，难受极了。家里人见状，误以为害了病，那天晚上，母亲用炒一碗猪油炒饭，给我补了虚。

就这样，我渐渐地对香烟上了瘾，从开始的三支俩支的零买来过瘾，到后来整包的吸开去，再后来，真的离不开了。

我是不敢在父亲面前公开吸烟的。许多时候，烟正燃着，忽见父亲，慌忙把掐烟灭藏起来。记得有一回，父亲来时，我把香烟藏入口袋里，慌乱中，香烟竟然没有完全掐灭，一时间，香烟复燃，烧了衣裳，烫了肉，疼得鬼嚎。父亲问昨弄得，我扯谎说是毒虫儿咬人。终于有一天，老娘舅上门，我掏出香烟递给舅舅，熟练地划火，同时给自己也点了一根，香香地吸一口，抬眼，正遇上父亲的眼睛，慌忙躲开了。父亲笑，说，躲什么躲，要抽，就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不像男人。我明白，若能和父亲面对面的坐着，点上香烟，吸一口，平静的聊天，这个人便成了汉子。

过去，国人过日子讲究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里是没有烟酒的。烟与酒兴起的时间并不长。这里讲的烟是香烟，酒是高度白酒。生活中有一种怪现象，明知道吸烟有害，偏偏有人离不开，酒也是。好像一个男人在社会上行走，不烟不酒的，就走不动，吃不开。

我算是深陷其中数十年，浪费了许多钱财不说，浑身上下烟酒味儿，连女儿小坏都说臭。好在，我没有酒瘾，能喝半斤八两的算是被动喝酒。眼下，吸烟者也不自由了，禁烟的空间越来越大，在公共场所吸烟，如过街老鼠令人生厌。

今年七月廿三日，早晨起床，点燃烟，吸一口，嗓子难受，一连串的咳嗽弄得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我便想戒烟了。我在家里摆上了香烟阵，桌子，茶几，阳台，厕所，床头柜……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香烟。瘾头上来了，拿起烟嗅一嗅，坚决不吸。一天，一天，又一天。症状出现了，困，浑身没劲，胃口却好了，吃得多，饿死鬼似的，馋肉。几天下来，奢睡症状愈来愈重，有时候，坐着便睡着了。担心身体出问题，我去找中医徐老哥。徐哥望闻问切后说，不碍事，开点汤药调理一下，吃完了再来。处方如下：党参  黄芪  茯苓  淮山药  川断  枸杞  菟丝子  红景天   山芋肉  熟地  杜仲  当归。

吃了十五天汤药，整个人，胖了十三斤。数十年来，我体重一直保持在75公斤，身高180mm，这回可好，胖了以后，睡觉都觉得自己的肉压自己。再去找中医徐老哥，他说，上次开的多是补药，正常了，脸色好了，人也显得精神了。听说我从没体检过身体，便吵我，说，这个年岁了，每年至少体检一次，特别是肺部和肠胃。

就这样，戒烟算是成功了。说心里话，戒烟头几天，那叫一个难受，好像日子有毒，且没有解药。于是，那些日子，我给自己找了许多止痛片，比如音乐，风景，茶和故人……。我常常告诫自己，你得好好活着，除了自己，你还得帮助别人好好活着。你看，人间多热烈……这个社会，从幼儿园起，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青年，真正的青年，中年，都活的挺累。没有应该拥有的快乐，却承担着不该承担的压力。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多少人看似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早就千疮百孔。你戒个烟，怎么了？

算起来，戒烟三月有余，从戒烟那天起，我就没有写过一个字。过去，总是左手香烟右手提笔，我担心没有香烟写不出文字来。

这是戒烟以来的第一篇文字，还算好，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