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亮:那年夏天

那年 夏 天

  ■ 杨 亮

  “嘟……嘟……”靠在趸船边的“江汉号”微微颤抖着,发出巨大而沉闷的低吼声,回响在武汉港的夜空。1999年6月29号的晚上,江风和畅,微波荡漾,江面上星星点点,我正站在“江汉号”的甲板上,挥手和送我的同学告别。

  我哭了没有?不记得了。我是离校比较迟的,整个六月的下旬,我来回奔波在学校、车站、码头,泪别了一批又一批同学,轮到我的时候,眼泪也好像被武汉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蒸发干了。

  “轰”的一声,“江汉号”抖动了一下,巨大的轮机开始启动,马上就要启航了。不远处的江汉路灯火闪亮,江汉关默默矗立江边。夜色中的武汉港,灯光随着趸船摇曳不定,从大轮上看下去,同学们的面孔模模糊糊,我使劲地挥着手,生怕他们看不见我。

  船总是要开的,人总是要分别的。离别的时刻,我甚至盼望早点开船。回家是“下水”,睡一觉第二天中午就到安庆了,还可以赶回家吃饭。四年前,父母亲送我登上了去武汉的大轮“江申号”。父亲告诉我,去武汉是“上水”,比“下水”要多几个小时。从没出过远门的我兴奋地一晚上没睡,在甲板上吹风,看两岸的风光,看小孤山,看大轮进港离港,趴在栏杆上呆呆地看着螺旋桨翻出的白沫渐渐消失在江面上……

  甲板开始震动起来,“江汉号”缓缓离开了趸船。我挥舞着双手,示意同学们该回去了。港口码头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送别地方,离别的伤感被时间慢慢拉长,最终归于平静和无形,情绪的宣泄不像火车站送别的痛离,汽笛一声长鸣,火车毫不留情地疾驰而去,留下送人的人儿在月台上迎风含泪、痴痴远望……

  那年夏天,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坐大轮回家。水腥味、铁锈味、饭菜方便面各种食物的香味、烟酒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大轮上独有的气味,死死地镌刻在大脑里。直到现在,一旦闻到某种相似的味道,便仿佛触发了某个机关,瞬间穿越时空,回忆喷涌而出。

  时光回到九十年代末。安庆港趸船的跳板上,我接过女同学手中足有半人高的一大包水果,差点给我拽到江里。我使劲地耸耸肩膀,弓起腰,登船、换票、找铺……江风吹过女生的裙角,吹干了男生额头上的汗水,四等舱里,几个少年男女打打闹闹、吵吵笑笑,学着大人的模样垒起箱子,摆上方便面、榨菜、花生米,拧开小二锅头,有模有样地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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