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黎军失踪 | 作者:楚耘

  作者:楚耘

  太阳斜斜地挂在西方的天空。梧桐树上的“知了”鸣叫得已经没有夏日里那么疯狂,单位的职工乘坐通勤车下班回家了。花坛草坪中间的小路上走来黎军的妻子,身上的湖绿色柔姿纱半袖小褂和一袭时兴的黑色短裙勾勒出她青春诱人的身段,乌黑的秀发映衬着她秀丽白皙的脸颊。她一见到我便急迫地问道:“这几天你见过黎军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回答又反问:“没有。怎么啦?”

  “他一个礼拜没回家了呢。”

  “也没往家打电话?”

  “没有。”

  “你往他那打电话了吗?”

  “打啦,说回家四、五天了!”她很焦急的样子。

  八十年代后期的山区,“大哥大”还没有见过,更别说手机!我安慰她说:“你别着急,前些日子我好像听他说过,要去东北倒腾一趟木头。会不会……”

  “不辞而别?以前没有过呀!”她作凝思状。随后说了一句:“我回去了,有时间去家里玩啊!”她弯腰钻进一辆红色小轿车里,我这才看见有一辆轿车停在路旁,车门边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还礼貌地朝我点了点头。轿车的侧门上醒目地涂着她所在工厂的名字。

  铁路机务段东面四十多公里处有座城市,那里有一家三千多人的大工厂,黎军的妻子是工会女工委员。平时上班轻轻松松。黎军是火车司机,“离地三尺,走南闯北”。小两口都是三十出头的好年龄,膝下有个三岁的儿子,是个人见人羡的小家庭。

  我在财务做出纳,黎军是机务折返点的管理员。工作上的往来使我们熟悉了,而且很要好。我去过他们家,在那座城市的东南角,靠近郊区,须路过一段长长的麦地。他妻子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温柔、贤惠,具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

  妻子和黎军十分恩爱。她隔三差五从那座城市坐上火车去丈夫工作的深山里小住一个时期。黎军还跑车的时候,她时常光顾我们的单身王国。她曾经坐着黎军的火车头在太行山里的一条铁路线上跑完190公里去另一个省份的地区市……

  此事震动了单位的上上下下,领导、同事、同学、朋友。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黎军工作的机务折返点在邻省地界的深山里。刚刚结了婚的丈夫迫于生计匆匆抛下妻子,背井离乡出外挣钱谋生。过几年丈夫回来,妻子若是养不出一男半女是要招人笑话的,那说明自己的媳妇没本事,否则一个妇道人家,山上庄稼、家里老人孩子那一大摊子事哪个肯来帮你?就是到了现在,还多少留有这种风俗的残迹。在那个折返点,歇班的乘务员到小山村或者县城里找女人均以行业俗语戏称为“单机挂车”或者叫“挤岔子”。类似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莫非黎军“单机挂车”时“撞车”了?

  单位领导很重视,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电视、广播、报纸,一切可以利用的新闻媒体上都播出或登载了“寻人启事”,机务段还专门撒出人员四处找寻,找遍了黎军的朋友、亲戚、有可能涉足的所有地方。

  黎军的徒弟说,去年冬天,他和师傅休班回家,到了市里已近中午,师傅硬拉着他去家里吃饭。上了二楼,门紧紧闭着。钥匙插进锁孔怎么也打不开。敲了好长时间,黎军的妻子才来开门,一向穿着讲究、干净利索的她那一天竟然秀发凌乱,衣衫不整。有一次黎军和他喝酒喝多了说,那天他走进里屋换衣服的瞬间,无意一抬头,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人影在阳台上一闪就不见了。

  月余后的一天上午,郊区收秋的农民,在玉米地里一眼水井中发现了黎军的尸体,被泡的比原来的他大了一圈!他那辆28“蝴蝶”牌自行车还斜躺在水井边。

  那口水井在路左侧30米以外的农田里。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怎么会骑着自行车撇开大路不走,闯入一人高的玉米地,掉进水井里呢?黎军爱喝酒,喝酒经常醉,肯定是酒醉后骑车……人们合情合理地分析着——可黎军在什么地方喝的酒,不清楚;也没有找到和他一块儿喝酒的那个人。

  办完黎军的后事不到两个月,黎军的妻子和她厂里的一名职工结了婚。

  那年的日历撕得剩下没有几页了,我到市里为职工购买元旦发放的物品,转到商场的食品柜前,黎军的妻子正好也在那儿。我想和她说一些怀念故人的话,正暗自捉摸如何措词的时候,她热情地把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介绍给我,“这是我丈夫。有空儿去家里玩呀!”看着面前的小伙子,觉得似曾相识——蓦地,我想起了那个还不太遥远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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