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被遗弃的男孩 | 作者:黄春红

  作者:黄春红

  我陪护小侄女挂吊针,两袋药水后她感冒明显减轻,我这才得以轻松喘息。

  对面2号病床,又黑又瘦的老妇半闭着眼,依着棉被斜躺着,怀里搂着的男孩正在挂吊针。男孩约摸六七个月大,此时男孩睡着了,看得出这奶奶和孙子都很疲倦了。一会儿,男孩伸手挠了一下头,好像要醒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孩子睁开眼哭闹着,用力挣开被老妇人握得发红的细嫩胳臂去抓头上的输液软针头。

  这时坐在床边的爷爷连忙揉着孩子的双腿好象在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嘴里喃喃地说:“乖乖啊!你不能再拽了!已经被你拽了150块了!”

  男孩好像听懂爷爷的话,似乎不再用力哭闹,只是哼哼不停。

  而此时,3号病床,月龄相仿同样挂着吊针的男孩,长着白藕般的胳膊、圆滚滚的屁股,依偎在母亲丰满的乳房边、半含着母亲的乳头睡熟了,一副满足神态。

  “孩子父母亲呢?”我忍不住问起2号病床的老妇人。

  “他妈妈跑了,他爸爸外出打工了。”老妇人淡淡地说。

  我顿时一惊,或许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我敢肯定,如果她看到此时的情景,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奔回来照看孩子!

  “这孩子多大了?”我又问。

  “到明天端午节正好九个月。”老妇人掐着手指算道。

  男孩的情绪时好时坏,不停地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手指都吸得发白了。估计一会儿又想起头上的针头,哭着挠着。望着眼前肤色苍白、瘦得皮包骨头,偏偏长着一双乌黑机灵的大眼睛的男孩,一个狠心肠的女人定格在我的心头。

  “他妈妈为什么要跑?”我继续刨根问底。

  “这孩子是老二,老二刚满月那天晚上就跑了。家里还有一个3岁的小哥哥,这两天放在80多岁的老太太那里照顾。”老妇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时,窗外的小雨越发密了。

  “就是这样的雨天跑了的!”老妇人望着窗外的小雨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三年前,儿子三十多岁了一直找不到对象,便东拼西凑了一万元从人贩子那买了一个贵州山区的媳妇。她当时不到17岁,从小没了母亲,是为弟弟上学到深圳打工,被人贩子用月工资1500元诱骗来的。以前一直看着,以防她逃跑,直到生下老二才放松,没想到还是跑了……”老妇人仍旧不紧不慢的诉说着。

  这时男孩情绪越发不安,两只手不停地挠着头部。我生怕男孩再挂针头,就想拿什么东西来转移孩子注意力,但又不知道拿什么好。

  “孩子怎么了?”我问道。

  “拉肚子,在村里小诊所挂了七、八天水,不管用,昨天才转来。”老妇回答。

  “药费花了一千六百多元了,再加上抓坏了三个留置针头,五十元一个。”老爹爹接过话茬。

  我忽然想起苹果加热后,可以辅助治疗腹泻,我便提醒两位老人。

  “苹果两三块一斤,太贵没舍得买。”老妇人回道。

  看着眼前两位老人的情形,我想老妇人说的是实话。

  我想起包里还有个“红富士”,便削好剖成小片状,递给男孩试试看。没想到男孩接过苹果片立刻送到嘴边啃个不停……一会儿,他握着苹果片兴奋地向我挥了挥,笑呵呵地望着我。男孩一笑就露出两颗乳牙,口水也随之流下,病房里安静许多。

  “简直就是止痛片!”看着男孩贪婪的吮吸苹果的模样,我在心里说着。此时我内心轻松了许多,我不停地忙着为男孩换上大小合适、易抓的苹果片,终于捱到药水挂完。

  “这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俩孩子足以让老爹爹老奶奶辛苦一辈子。人贩子也太可恨了!”3号床的中年妇女感叹道。

  “没办法,儿子大了找不到对象,买一个总算延续了香火。”老妇人并没有我们想像的气愤。

  “蛮子生的孩子机灵!”老妇人知足的抚摩着男孩的头,看得出老人心甘情愿为两孩子操劳一生。

  这时男孩尿了裤子,老人又为男孩擦身体,换衣裤。一会儿,男孩又哭闹了,老人又忙着冲奶粉,两位老人忙碌的身影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

  接下来两天,我总会在男孩挂水时为他准备好“止痛片”。而老人又总教孩子谢谢我这位好心的阿姨,尽管孩子哼哼呀呀不知所云,但我很满足。

  第四天早上,侄女感冒痊愈准备出院。我特地选了几斤“红富士”准备留给男孩。

  到了病房,见到2号病床已经空空荡荡,听3号床说,男孩昨晚又扯掉了针头,两老人一大早收拾回家不看了。

  “肚子好了吗?”我不解地问。

  “哪里?今天早上还拉了一裤子!”3号床告诉我。

  我拎着“红富士”在病房门口转了几圈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刻,我脑海中不只是病中的男孩,还有那刚刚二十岁,却已经成为两个孩子母亲的贵州女孩,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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