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在收银台前紧张地忙碌着。帆的绣口涂了一层浅浅的唇膏，要不是对着镜子仔细看，可能都发现不到。
扫码，开箱，收钱，找零，这些步骤还不是很熟练，有时候收了钱，却还没有打开收银盒，动作衔接不自然，心里难免有些慌乱。外面一直都在飘着雨，透过昏暗的光线，斜斜的雨丝形成一道雨帘，不时地叩击着帆慌乱的内心。虽说是周末，可接连几日的阴雨，让人们不愿意出门。她们宁愿待在家里，一边慵懒地穿着家居服，追着青春偶像剧，像《大唐风云》《都挺好》，一边专注地绣着手上的绣品《清明上河图》。这是很多宅女乐意做的事。所以，超市里除了等待下班的店员，就没几个人。
“一会儿下了班，帮我把这个袋子带回家！”这是一个货架员，名叫橙，是和帆一道报名来应聘职位的女人。说完了，橙一刻也没有停留，扭着肥肥的臀部，拖拽着长长的香水气息，橐着寸五的高跟鞋，就匆匆出去了。
“放心吧，我忘不了！”帆习惯性地扭过头，忍不住用手堵住鼻孔，对着橙的背影说到。
橙出了门，撑开一把新伞，一阵急促的雨点落下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路上过往的车辆还是一辆接一辆地飞驰而过，车轮卷起雨水，似乎能感受到雨水被抛出去的弧线。
下班时间快到了，帆小心地打开收银盒，把纸币一一点数清楚，从大到小，先点一百的红票子。帆右手伸进去，一想把掐住，结果发现太厚了，怕抓散了，就松开来，手心里都是汗。留下一小半，提起来，先摆在柜台上剁一剁，看看有折角的，用拇指和食指理得平整了，再从左右两旁往中间压，直到前后左右都平坦舒适了，每一张都分开了，才学着师傅的样，再铺成密集的楼梯状，用食指和中指，五张五张一数，数两次，在心里记一次。全部数完，必须重数一次，用以校对。校对无误后，立即在账本上记下来张数和总数，以便最后统计。而硬币则略有不同，一角、五角和一元的硬币，需要用纸筒包裹好，每一百枚一卷，然后加上零数。帆今天是独自完成清点任务，也是收银员必须经历的一次检验。在此之前，跟着师傅看着学了三天，整个过程和环节都比较清楚。帆回到家，坐在硬木沙发上，常常念念有词，有时在睡梦里还在默诵着数钱的要领，我恰巧醒来，听着似有若无的咕哝，看到翕张的嘴巴，心疼地把里侧松散的被角掖好，轻轻地拍了拍妻子松弛的右腮，背转身躺下了。
到了交账的时候，帆很小心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坠坠的，不算宽大的屁股只占了凳子的三分之一。收账的是超市老板，一个浙江来的黑脸仔，脸上小半截全是烟熏的灰渍，在电脑荧光的反射下，显得几分苍白。说话软软的，语速悠缓，又带着娘娘腔，仔细听很难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黑脸仔换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好挡住了身后一盏白炽灯，屋子里顿时暗了许多。帆扭过脖子，扫了一眼，只见黑脸仔两只细长的竹枝样的手指在来回拨弄，熟练地打开验钞机，把一沓整齐的票子插进验票口，随着齿轮的快速转动，一张张票子也就快速地通过。帆很想看到验票机显示窗口上跳出来的数字，以期与自己的数字对照。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故意的，那个显示口被遮挡，帆只能听到纸币被扫过时的沙沙声。一沓数完了，记下数字，又换了一沓。帆清楚地记得每一沓纸币的数字，心里总在默念着，“不要有错”，“不要有错”。忽然，狭小的办公室里亮堂了许多，黑脸仔抬起瘦而扁的头颅，空洞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帆，嘴角挤出一堆难看的笑意，轻悠地说：
“今天还好啦，多了三角钱。就不扣你钱了。”最后那个“了”字，鼻音很重，带着浓重的闽越风格。
走出一段狭长的通道，帆才吐出堵在胸口的一团闷气。这时正是货仓里最为忙碌的时候，穿着工作服的搬运工进进出出，灰蓝色的工作服上已经看不出标牌名称了。帆想起了雯今晚要加班的事，就径直走过去想帮帮忙。导购区的导购员全是女工，她们要先把货架洗抹干净，再把货品摆放整齐，每人负责一个区域，纸品区，炊具区，化妆品区，粮油区，零食区，酒水区，品种，数量，价格，都要一步到位，不得有错。雯是负责化妆品销售的导购员，两只大眼睛，像两个大灯笼，渊深平静，让人感到安全放心。今天，雯的事情比较多，上午来了一家代理商，要求在这里代售化妆品，需要员工先熟悉产品名称、性质及价位，还要自如地阐明产品特点，会看人，要懂得抓住顾客的心理，寻找潜在的消费者。有时候导购员就是一个狩猎者，要伺机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等待。代理商在老板的陪同下，来到零售区，看看场地、货架，和两个员工做了深入性的交谈。最终三方达成协议，场地费一次性付清，销售代理费根据销售实效拿提成，当然每天需要穿戴宣传服装，佩戴公司飘带，而且必须抹口红，搽眼影，洒香水。这让雯顾虑重重，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代理商是一位中年男子，个子适中，让女孩有一种亲近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只是看着女人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像扫描器一样。中午在路上就和帆说了这个事，说想晚上下班再斟酌斟酌，不然有人说闲话，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情来。
“妹子，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哪好意思涂脂抹粉？”走在雨里，两人合打一把伞，雯自然地搂着帆的胳膊。
“其实，我说实话，化妆，描红，做眼影还都行。”雯踩到一颗石子，脚软了一下。
“不是‘很’，是‘特别！’”雯自知声音有点高，赶忙捂住口。
“那你的对班愿意吗？”对班是个单身母亲，名叫火艳。
“好像也不太上心，不过，也说不定，她身材好啊！”开始起风了，雨点大了起来，两人靠得更近了。
“谁这么讨厌？”帆极不情愿地扭转身子艰难地伸出左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帆姐，我请你代个班嗷。我表姨病了，在铁医住院，我得去看望一下。回头我还你。”
“哦，那行啊，你别着急啊！”帆挂了电话，软弱无力的。
窗外透着一缕新鲜的阳光，好像隔了许久才能透过稀疏的枝叶，软软的，提不起来劲，空气却清爽了几分。草地上一夜间又冒出来一片细草，几乎占据了半边路面。帆打理了一下自己，来不及吃早饭，只能在路上将就了。
一溜排富丽堂皇的雅诗兰黛端庄优雅，站立在玻璃展台上，真的是贵妇一般，仪态雍容，目空一切。化妆品就是如此，要抢占市场，一要抢鲜，二要抢眼。不然，T台上的模特，还有模特身上的衣服怎么会走俏呢？光鲜亮丽才能夺人眼球。或者是一种跳动的变化莫测的情形更具有诱惑力，像恶徒之于骰子，微开略露的衣服之于人体。来往的顾客很快就像酒鬼闻到了酒香，喜欢化妆品的女人也有这种神秘的感应效能，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纷纷丢下手上的物品，往这一张柜台挤来。
“今天特优价了，特优价，新品上市，数量有限！”穿着白色广告衫，红色长飘带的火艳右手拿着小喇叭，开始试开张了。
“这位姐姐，您好！这里是雅诗兰黛特卖场，今天是试营业，全场特优价。不要错过呦！”对面走来的女子不喜欢这种推销方式，扭过头去了另一张柜台。而火艳细长的脖子一摇一摆的，很有动感，又涂了护肤品，显得更加白皙，亮眼，却一下子吸引住了另外一个女子。
“小妹妹，我想看看，你这里都有哪几种款式啊？”女子戴着宽边眼镜，柔声细气地问到。
火艳一时还无法从刚开口就遭到拒绝的失落中缓过神来，但她知道只有自己给自己打气，才能有气场。销售需要勇气和智慧，昨天那个满脸色相的代理商就谈到了这一点。今天，火艳遭遇一个逃离的顾客，可能又是一件好事，因为事物总是有利有弊的。
“哦！这位美女姐姐，您好有眼光哦！”火艳一边搭着话，一边自信地回到柜台边，带着这位女士讲解产品性能。
“您好！这是雅诗兰黛，是在香港上市的国际品牌。您要是用了这个品牌的化妆品，一定会更加靓丽，迷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呢？”火艳一口气说了下来，自己都有些吃惊。
“您看我配点什么好呢？睫毛，腮红……”女子抚着斜靠在臀部的浅色坤包，和一身粉紫色的裹裙十分契合，显得柔和典雅，富有气质。火艳不看则已，仔细一看，这个女子真是天生丽质，非常难得。
“我们雅诗兰黛产品非常多，您需要的都可以试试。”提起裙裾，进入内间，很快拿出两盒产品。
“这位姐姐，您看，这个是睫毛增长液，它的柔和度非常好。请看，这个是效果图，是不是特别迷人啊？”看到女士在微笑，似乎有些动心，火艳趁热打铁，又接着介绍：
“这是今年春天的最新款式，很潮的！现在市场销售很火爆的，价格也非常诱人。要不要来一件？”火艳见她有些犹豫，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晾一晾她。这是商业法则，只有不想买的人，没有卖不掉的货。又不是张飞卖豆腐——人硬货不硬。搞销售，就别怕。今天她不买，就让她明天买不着。
“不放心，可以先看看。没想好，一定不要下手。今天，我给你一个优惠价，八八折。过两天，可能就没有了。”
“这位女士，您需要护肤品吗？”火艳谦恭地招呼着每一位过往观望的顾客。
这家商场空间很大，只是都被拥挤的货物占满了，顾客活动的区域就变得狭窄逼仄了。
“能帮我拿一盒这样的眼影吗，姑娘？”这位女士似乎要出手了。
“您决定带一份吗？我觉得你的决定是明智的！”火艳心里很兴奋，但她要保持矜持，这样才能清醒，不至于说出过头的话。
“可以办。今天你有消费，我们还有二次惊喜。除了折扣，还有一次抽奖环节。另外，今天你还可以获得一份额外的礼品，因为你是我们这款产品在丰华区的第一位消费者。”
女子开心地提着轻巧的化妆品，还有同样小巧的礼盒，摇着身子，走了。
做成功了第一笔销售，火艳的心里热烫烫的，粉嫩的脸颊也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商场里的顾客还在往上涌，火艳赶紧抿了一口水，蹲在柜台下面，匆忙补了妆，拿起喇叭继续吆喝。
这次过来咨询的，不只是想要修饰容颜的女子，还有许多男士，有年轻人，也有中年大叔，计划给心仪的女人一个惊喜的，都在忙不迭掏出腰包里的哗哗哗的票子，而且不问类型，只要是雅诗兰黛这个品牌，眼影，口红，打底霜，甚至还有丰乳霜，一股脑儿都打包带走，乐滋滋地走了。离开时，还要和火艳告个别，只是一双贼眼盯着女子猩红的嘴唇，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上货的小姑娘。
生意场上有个定律，不怕货孬，就怕不会吆喝。东西再好，没人搭腔，终是脱不了手。一旦有人问询，很快就会有好多人争抢。这就是“从众心理”。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不然，过去街面上叫卖狗皮膏药的，把人钱骗光了，上当受骗的人还在云里雾里。因为他们安置了几个媒子，故意做出“俏市”的样子，其实说白了就是坑蒙拐骗，连敲带诈。
没想到，这个品牌的销售会这么火爆。第一批试销的货源，三天不到，就已告罄。黑脸仔乐得合不拢嘴。产品的名气及广告效应是一个方面，火艳的销售口才及自身条件也是功不可没的。这些因素的综合才成就了这个化妆品系列产品在丰华区的销售呈直线上升的态势。
“胡经理，侬好啊！我是黑仔啊！”黑脸仔举着电话，两只驴蹄子交叉放在老板桌上，右手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了，灰白色的烟灰微微弯着，似乎要折断了，却并没有断掉。
“侬好啊！陈老板，又看上哪个小媳妇啦？”胡经理那边似乎在开车，声音里“呼呼响”。
“不开玩笑了，胡经理啊。有个喜事要报告你啦！”黑脸仔可能被烟头烫了，拿着烟头的手一阵哆嗦。但他今天并没有骂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水，但并没有吞下去，只在嘴里“咕噜”着，可能是要把烟气洗掉，怕胡经理闻到了不高兴。
“你说，什么好事啦？”前面红灯，胡经理娴熟地踩了刹车，把车子停下来，痴迷地瞅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美眉。
“啥？你说啥？”胡经理以为遭了劫，或是走了水。前几天一家代售点才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两天正在跑保险，忙得一点心情都没有。
“这样的啦！”黑脸仔吐出一口浓黑的烟雾，把整个人都要淹没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胡经理两只眼球往中间靠了靠，好像能攒聚一些能量似的。
街面上的女子好像一夜之间都懂得了审美，全都把自己打扮一番，抹了粉的，不时地照照镜子，因为瘦小，身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有的骑车走在半道上，会突然停下来，两脚支着地，掏出化妆盒，还要补一补，已经红润的嘴唇还要加一层，显得更加鲜亮。
雯这几日也是用尽了心思，虽说低领的工作服有些刺目，但确实能够吸引人的眼球，不光的男性喜欢，就是那些女子一样心生嫉妒，看人的眼神完全像是撒了绿豆粉，要是在晚上漆黑的街道上，一定会翻着莹莹的绿光。而且，就是在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奇异的感觉。一开始男人看着自己，像是天外来客，知道自己变了，可就是不明白变在哪里。后来，慢慢地，再和自己说话，也变得十分温柔了，小声小气的，完全是一种讨好，又像是在乞求。雯把这些细微的变化都吐露给了帆，说话时明显多了几分自信，还有掩藏不住的高傲。
火艳摆摆手，勉强笑了笑。不过，笑的时候，眼神是亮着的。
看着黑脸仔一直等着自己的话，火艳才补了一句，她在病房里，医生不让看。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连着好几天，火艳心事重重的，站柜台一会儿功夫就走人了，这样的工作状态严重影响到产品的销售。虽说产品很抢手，可很多时候，许多人还是冲着销售员来的。
这几天雯也是很忙，但她并不怕这些劳累，因为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已经能够帮助别人一把，也算是一点善心。再说，同一个班组的，关系处不好，那见了面会多尴尬啊。一天早上，火艳骑着电动车，来到雯的小区楼下，打电话等着见雯。雯没办法，赶紧丢下手中的活，系着围裙就下去了。老远见到火艳，雯很热情地跑过去，硬是要拉着她上楼坐坐。火艳推说有事，连连摆手，说：
“这几天可能都要辛苦你，请你多多担待。以后我找机会给你补回来。”说着，就把踏板上的一箱牛奶递过来。
“你这干什么。谁还没有个着急的时候？你拿回去，拿回去。”
“不是给你的，我带给你家孩子的。”说完，就放在长满青草的地砖上。调转车头就走了。
“你等等！上来吃口饭吧。”雯说着想去留住她的，可是穿的拖鞋，地上还有点水汽，确实有点滑，没能赶上，就看着火艳走了。
第二天早上，火艳拎着挎包又去上班。在换衣间换了工装，把嘴唇抹了浓浓艳艳的口红，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
黑脸仔斜着眼看着身材妖娆的火艳，体内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烧。因为他对火艳说的孩子病了的话有所怀疑，昨天下午放学时，他就指派一个收废纸的阿三跟踪火艳。果然没有白跑。阿三回来后，先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黑脸仔扔了一只自己平时不抽的过滤嘴给阿三。阿三并没有接，让这根烟在桌子上滚。
“说吧，你都看到了？”黑脸仔蹭蹭自己粗厚的牛仔裤。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阿三自己掏出一包烟，自顾自地抽出来一根，点着了。幽蓝幽蓝的烟气开始飘散。
屋子里一时燥热了几分。黑脸仔的脸上冒出了好多浑浊的汗珠。
阿三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摸出一只破屏手机，破碎的屏幕从上端呈放射状向下喷射，像一条条细长的玻璃片。然后往桌上一扔，只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黑脸仔刚要伸手，阿三立刻警醒起来，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
一个配料工恰好走过，戴着工帽的脑袋往里探了探，阿三一甩门，门“嘭”地一声，差点拍到了来人的鼻子。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了，阿三裤子口袋里撑得圆圆鼓鼓的，一扭一扭地去了。
自以为抓住把柄的黑脸仔，见商场里顾客稀少，就想当面问问火艳，这里的内情。这一段时间以来，销售量一直在下跌，完全没有了先前火爆的场面。打电话问了胡经理，胡经理却有几分含含糊糊，遮遮掩掩。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黑脸仔趿拉这一齿鞋，嘴上叼着烟，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前，让一个上货员帮他传话。上货员跑过来，对着火艳说：
“那个火师傅，我们老板叫你过去。”棱角分明的脸上，薄薄的嘴唇却抹了厚厚的唇膏，一张一合地有些瘆人。
上货员扭头看了看远处的黑脸仔，黑脸仔脸上飘过幽暗的光。
上货员似乎受到了鼓舞，这次把自己一只细薄的手掌拍打着一尘不染的玻璃柜，似乎是要提醒什么。
火艳生气了。扔下手上的抹布，乜斜了上货员一眼，扭着身子，就出了柜子。
出了柜台，开了衩的裙装隐隐露出雪白的长腿，一路上引来许多艳羡的目光。
后来，火艳是如何离开黑脸仔那间狭小的办公室的，各种版本都有。帆所得到的信息，也是一鳞半爪，捕风捉影。坐在自家门前的小方桌前，喝了口稀薄的粥汤，帆就和男人说开了。男人抿着酒，费力地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帆说一句，男人就抿一口。
男人眼睛一亮，筷子上的焦黄酥脆的花生米滚落到砖缝里。男人瞄了一眼，看看无能为力，就放弃了，随即从浅口碟子里又夹了一粒。
帆隔着桌腿，从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男人一口酒喝快了，呛了嗓子。用袖口擦了擦嘴。
男人放下端起的酒杯，嘴巴张开来，只是筷子上没有了花生米。
“黑脸仔的下巴抠下一道长长的指甲印。男人就是贱种！”帆愤恨地骂到。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弹丸之地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什么话都有。只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据说，没过两天，工商所就去查获了商场里卖的化妆品。原来他们是在“偷梁换柱”，搞浑水摸鱼的一套。所谓雅诗兰黛被掉了包，变成了雅“侍”兰黛。工商所一开始也没有闹明白，直到请示了上级，在网上查对了半天，才终于发现端倪。
这桩假冒商品案惊动了公安机关，以及打假办，刑侦科。因为事后火艳去了派出所报案，说是遭到猥亵，要求严加惩处。那件撕坏的裹裙以及犯罪嫌疑人脸上的伤痕就是证据。而且，办公室里的监控也可以察看。
几天后，事情有了较为理想的结局。只是有些出人意料。
原来火艳请假，倒不是孩子病了，而是自己想在家里做业务代理，私下销售伪劣产品，获取一点高额利润。当然这一切，火艳自己也不清楚。
“火艳是受害者，是被胡经理蒙蔽了的。她小学都没毕业，哪里分得清这俩字的区别。再说，现在以假乱真的事情也太多了，工商部门应该去查找源头，处罚严厉一点，以儆效尤。只能抓几个代理商，算什么本事。”火艳出事后，雯丢下手中的活，第一时间主动找到工商所的负责查抄的人理论。
工商部门经过详细核查，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念她在盘问中能主动配合，检举揭发，又愿意承担赔偿，就放宽了对她的处理。公安部门那里也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那些赔款除了主动退还货款之外，购买者多数都是远近乡邻，也不好意思再较真了。
但是，通过这件事，大家多了解到一件实情，就是火艳的女儿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抛弃的，这女孩先天耳聋。姐姐离婚后，把孩子丢给姥姥。姥姥不幸病故，孩子只能跟着火艳，两人相依为命。
事情闹开了，可能反而是个好事。至少不会再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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