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艳:学车散记

学 车 散 记

  ■ 徐红艳

 

  依稀记得梳羊角辫的年纪,最崇拜的便是穿一身军装、在部队开车的大舅了,偶尔会坐到那个宽大的车厢里,看大舅气定神闲的操纵着这么个轰轰作响的大家伙,能让这么个叫“汽车”的这样听话,我稚嫩的心中写满了惊诧,汽车,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孩子们在公路边等老半天,盼到一辆奇奇咔咔驶过的汽车,都会兴奋的大叫,就别提能坐上一会了,多么不容易啊………

  想不到三十年后的我,竟也能亲自去操纵它,还有可能,会完全拥有它!

  2014年初春,学车热潮随着市里几所驾校的降价之战又达到巅峰,很不幸,还在岸边观望的我,竟然不由自主的被卷了进去。因为工作地距城区较远,我想我得学。

  “一如侯门深似海”,热血沸腾的如知青下乡般的我,义无返顾的投入了这后来,叫我百味杂陈的漫漫学车路。

  科目一是理论考试,书不离手,网上做了几回模拟,便不成问题了,98分通过,毫无悬念,紧接着学科目二,最艰难的一关。

  练车的时候,还是寒假,每天冻得青头紫脸,但热情尚未减退,风里雨里,苦苦求索。最难忍的却是人多,最多时一辆车上“叮”三十七个人,真的很像一群苍蝇叮在一起,排队,轮上一次往往要得两个小时,但上去不管你操作的是完美还是shit,五分钟就得下车,因为后面的人早已颈子都伸得老长在等了,一个字——苦不堪言。很快,我放弃了这种自虐的马拉松学式车法。

  寒来暑往,越畏惧那种人多的等待,越不想去,一年就这么在偷闲中过去了。今年暑假,没什么理由再躲避,而且报名的期限也只剩一年多,想着那N种晒黑后的惨样,想着高温下炙烤的痛苦,我突然有了一种普罗米修斯迎接苦难的悲壮之感。

  上天挺眷顾,我发现了一种在棚子里练,不用风吹日晒的车,在驾校的一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围着一辆白色捷达,周围还有几只蓝色的椅子,玻璃茶几,有喝茶的,聊天的,吃着零食,很有点高大上的气场,一打听,是C2自动挡,学费贵些,但人很少,而且考试不用排队。我毫不犹豫的投诚了过去,再不管身后是否有着C1教练挽留的眼神,或是欢送的眼神。

  教练是一个敦厚的年轻人。教学挺认真,讲课的时候凶凶的,很严肃。但私底下也会时不时憨憨一笑,和学员们开开玩笑,学员们总共不过十来个人,几乎都是女人,只有两三个男士,这一群人,便开始了人生中萍水相逢的一段缘分。

  每天早上七点,大家都会带着早饭早早签到,老学员或年长者会自觉的打扫场地卫生,擦净车子,然后,按顺序上车练习,,没上车的学员便坐在一边聊天,或玩手机,有的聚着打牌,各自打发时间,因为人少,轮的很快,不到20分钟就可以上车了。进库,出库,这样反复的做着重复的动作,却丝毫不觉得枯燥,不知道为什么。

  学员里什么阶层的人都有,做教师的就有四五个,他们大多彬彬有礼,很热心,常常会就一个方法热情的提供意见,甚至像在课堂上一样仔仔细细的算着角度、宽度,看到有的人失误了,立刻围上去,七嘴八舌的教导着,甚至还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争执起来,为真理而战,很有意思。高中生、大学生们就安静多了,个个都是低头族,埋头于手机里的世界,往往都得别人叫才想起来上车。还有一些自由人,聊聊家常,这个小群体,有一点共同的正能量,那就是从不乱评是非。我喜欢安静,常常在包里备了书本,却一次也没有机会拿出来看,因为不得不应付别人的搭讪,常常絮絮叨叨的闲话了一天,说的腮帮子酸。

  倒库是最难的一项,教练会在起初教一次,然后有自己慢慢练,学员间互相看着指点,我的悟性还算好,练了几天竟也可以指点他人几下了,颇有写窃喜,然而,凡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侧方位、S弯,坡道起步,定点停车,几乎每学一样新的都要经历炼狱般的心理折磨。想想自己也老大不小,竟然被个年轻小伙子训斥的犹如做错事的小学生。看,教练大人那样着急又气恼的盯着你:“你往哪儿开!往哪儿开!……回呀回啊!…….大啦大啦!哪边小?!”恨铁不成的声音生生撕裂者每个学员的心,我通红的脸绷得紧紧,豆大的汗珠默默的泪一般的往下滑,手中的方向盘似乎千斤重,有种几乎要把它捏碎掰断的感觉,小心翼翼的偷瞄着教练的表情,揣摩他的意思,什么大啊,小啊?我完全糊涂了……“打死打死!!!”一声晴天霹雳,我彻底崩溃!“下来!”唉,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夏季练车,日晒与炎热是躲不过的。练侧方位的时候要在露天里。正值高温天,车里五十多度,但我还是穿上了厚衬衫,带上大口罩,还有手套(教练不在的时候才敢带),完全没有了往常群袂飘飘的优雅,汗水早已把人融化成一尊黑泥菩萨。望着脚上那双早已污渍斑斑的运动鞋,我发誓,考完试再也不见它,多么怀念那些纤纤的高跟鞋啊……….

  苦日子总有个头,考完试的那一天,整个人像打了鸡血的蔫茄子,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沮丧,兴奋于苦尽甘来,终于结束,沮丧是万一不过,苦海无涯啊……

  临考前那一天,教练让我们再练一练正反入库,不知谁动了倒车镜,我倒的差劲极了,教练居然还幸灾乐祸的逗我:“完喽,快考试了,进不了库楼!”一边上,还有两个老师因为讨论我的为什么失误,居然抬得杠上火星直冒啊!乱糟糟,乱糟糟,我的紧张、灰心、面临考试的忐忑,一起交织,竟使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喉头痉挛,要呕吐的感觉……这还能不能愉快的学车了,真要命!

  下午,浩浩荡荡的考试车队向滁州进发,每个人都有些紧张,车上倒也安静,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听听音乐,我望着窗外,不断按摩着我紧张的喉头,想着那即将到来的考试。从小学考到大学,从没有过如此丢脸,竟然还会紧张的痉挛,其实考不过天也不会塌下来,但一想想这一个月来受的苦难,就特别纠结,考不过还得重练,我不想再来了啊!

  到宾馆简单休息,便由教练带队去认考场,一直等到七点,才可以进场,山脚下好大的一片场地,各个教练带着弟子们一片片的过场。我们又少不得听教练一番嗨训,不过比起周边那些考大货车的,真是幸运多了,偷瞄那边,老教练几乎要把学员们的三魂六魄都吼出来了,还好学大货的都些年轻小伙子,闷不吭的听着炸雷般的臭熊,骂得那叫一个狗血,忍不住笑。

  教练这个时候很辛苦,一个人上车,他都得跟着跑,指点着,训着。天色已经黑下来。我们十几个人在路灯下不知疲倦的跑着,看着,一直到十点多,回到宾馆已经十一点,吃晚饭,此时的教练,竟也有了师长般的仁爱,让我们吃好,休息好,说了些鼓励的话,叫人颇有些感动和意外。

  翌日上午八点,进考场,我排在倒数第二个,紧张的伙伴们有的嚼着糖,有的就不断的跑水龙头下,妄图浇熄燃烧在脸上的兴奋的火,我已是心如死灰,不对,应是心如平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前面都很顺利,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笑的几乎变形,叫等待的人既羡慕又更加忐忑。轮到我了,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热辣辣的迎接我,好吧,谢谢!我坐进了完全陌生的加了那么多设备的考试车,缓缓开进考试区域,牢记着教练的每一个要求,调整好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把稳速度,正反库,“合格!”听着车内系统那迷人的男中音对我的肯定,我开心极了,下一关,坡道,加油门,停,“准确”,太棒了,侧方位“准确”,天哪,考试过半,我太开心了,可喉头的痉挛越发严重了,反正没别人,我自言自语着:“让我喘口气吧”,深呼吸,稳住。当我从那可爱的S弯道慢慢开出,并听到“考场结束,合格”的通知时,那种开心,那种笑简直想藏也藏不住,更重要的,教练那么温柔的笑着迎上来,给我开车门,当然,是让我下来,让下一个学员上去,这没什么,我终于通过了最艰难的一个环节,我不用再回到那个训练场,不用再回到烈日和暴雨下了,再见啦,臭球鞋!

  漫漫学车路,我走过了一半,虽然还有科目三和科目四 ,但对于我这么个经历过磨难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惧怕的呢?来吧,姐一定一次拿下!

  手机里还舍不得删那些暴雨里烈日里练车的图片,还有那些同学们,那是一段多么值得回味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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