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斩马刀 | 作者:王辉明

  作者:王辉明

  掏子弹那件事,黄大茂记得更清楚。

  小学的最后一个寒假,还有一个学期小学就毕业了。那天是星期天,天还没亮,黄大茂就跟随父亲来到大佛寺长江边。

  平常天,父亲下河掏水柴,要到傍晚时分,母亲才吩咐大茂去河边接父亲。去的时候,大茂翻黄荆坡下大佛寺,这条路近。路边还有家烟摊,是个矮子,却有个硕大的脑壳,喜欢给过客讲古。如果去得早,大茂就坐在阶沿上听一阵。回来时,因为背着水柴,只能走平路,从江边进苏家湾,过三残桥上东佛段正街。

  灰色的天空有只老鹰,盘旋着,越旋越低。河滩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挤在一起,朝四面八方铺开,一侧伸向远方烟蓝色的山峦下,一侧缓缓地斜着潜入江水。江水绿得深沉,象一床大丝缎被面,平滑柔软,静静地摇荡。丝缎边缘,有一排细碎的雪浪花,丝缎一抖,雪浪花就欢快地跳着蹦着,千娇百媚地舔舐着岸上的鹅卵石,舔得那些石子一颗颗润泽如玉。

  大茂心想,别看江水现在这么娴雅,一到夏天,江水就不安分了,洪水暴涨,浊浪排空,象冲出牢笼的猛兽,奔泻千里,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扫荡两岸沙地的红苕苞谷,摧毁河边低岸的房舍,甚至打翻过往的渡船。那却是河街崽儿们的节日,他们长住河边,熟悉水性,不惊不诧,赤条条地站在水中,用豪杆钩捞冲到江边的浮财。豪杆钩捞不到的,就几把凫出去拖到岸边来。

  父亲的收获季节在冬季。

  江水已经退缩进河床,在大佛寺前露出了很大很大一片鹅卵石滩。这片鹅卵石滩的底下藏的东西丰富得让人惊讶,可谓挖之不尽,掏之不竭,年年掏却年年有。任何人都可以来,来的人又不需多大投资,备上两把掏扒儿就行了,一把象泡桐树叶,一把象柳桉树叶。再配一副箩筐盛装即可。当然,基础的基础还得有一副好的身板,吃得苦耐得劳。父亲说这就叫掏水柴。要说,这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边走了一阵,父亲忽然放下箩筐,取出掏扒儿:“就在这里挖。”黄大茂仔细看,发现父亲指的地方,有几根纤藤竖插在沙石中。父亲看出黄大茂的疑惑,告诉他:“有这种纤藤的地方,涨水天肯定是个大漩窝,把冲来的浮柴硬扯了下来。”

  铁掏扒儿刮在坚硬光滑的鹅卵石上,响声刮心,象用粗硬的刷子刮,一下,又一下,说不出来有多难受。黄大茂受不了这声音,便往远一些的河滩走。看到有一些堆得四棱方线大小均匀的小鹅卵石子,晓得这是筛来卖的。可小鹅卵石子堆中,却架着一座人字形的窝棚,是用谷草帘子和篾席搭的。他就有些好奇。屏住气,蹑脚蹑手地走近。棚子的主人是个独脚大汉,头上缠了一条枣红围巾。宽皮大脸,被河风吹得黝黑。原来是庄麻子。他见过庄麻子。涨水天就在街口给人剃头,没人刮光头了就卖冰糕,冬天水退了,便来到河滩求生活。他只有一支脚杆,掏不成水柴,就帮别人照看铁筛子和那些堆得四棱方线的鹅卵石。独自一人柱着拐杖,沉重地杵着那些光溜溜的鹅卵石走来走去。

  黄大茂问过父亲,这人是谁?父亲说是庄麻子,当过兵打过仗。黄大茂以为庄麻子那条腿是打仗时炸断的。父亲说不是。至于怎么断的,父亲没讲。街上好多人的历史都像这江边的沙石一样杂乱,没人能理清。

  黄大茂有点怕他,躲在石子堆边偷偷往棚子里瞅,只见他把假腿扯掉扔在地上,那情形真叫人心惊肉跳。棚子前面摆着三块大鹅卵石,石头上放着一只小锑锅,腾腾地冒出白色的热气。锅儿里煮的莲花白菜,清香飘来,大茂贪婪地深深吸着。那时,总是饿,吃得肚子疼还喊饿。

  坑越挖越深,父亲自己够不到了,就喊他,“大茂,把撮箕扔下来。”他跑回坑边,把撮箕扔了下去。撮箕再抛上来时,已盛满了沙石。他就端远一点倒,然后又递下去。坑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大,坑边的沙石堆得小山似的。

  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飞上来,是水柴。大茂欣喜地拿在手上玩,象枪一样瞄准天上的鹰。老鹰仿佛被击中一样,直坠而下,其实牠是在俯冲,一触到水面就突然来个急刹,再展开翅膀直冲上灰蒙蒙的天空,利爪上已经抓了一条鱼。

  河边的人称这种木柴为水柴,水浸浪打,变得跟鹅卵石一样没有棱角,湿漉漉的,沉甸甸的,有股浓郁的潮湿腐木的味。晒干了,烧饭很经熬。有些人知道后就夜里悄悄来买,嗓门压得很低,装进背篼用纸遮了背走,钱也是卷着塞在母亲的手上。一家人象是做贼,神色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有时会掏出成砖的煤碳,有时还会掏到船板,桅杆,房檩,也掏出过一些胶皮,电筒,钢笔什么的。一切全凭运气。

  突然,听到掏扒儿砸在木上的声音。坑壁的湿沙中衔着一些圆鼓鼓的东西,是鹅卵石还是水柴,全凭听声音。刚才那声响是从一个有棱有角的东西上撞出来的。父亲快速扒了几下,坑壁垮了一大堆沙石。

  掏开沙石,露出了一只木箱。有两个书包那么大。父亲扔下掏扒儿,双手去搬,很沉。他加了把劲,动了。可是要把这箱子弄到坑上来,一个人显然不可能。父亲用手把沙抹了抹,箱子上好像有字,可看不清写的什么。他站起身,盯着木箱,又望望黄大茂。半天,才喊了一声:“疤子!”

  父亲接住疤子扔下来的抬绳,在箱子上拴了个套。疤子和大茂在上面吭哧吭哧地拉,父亲在坑下憋足劲朝上举。坑壁的沙石簌簌地往下掉。

  箱里装的是什么?这样沉重。黄大茂瞧着拖上来的箱子,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

  “一箱子弹!”庄麻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拄着拐杖说。

  完全出乎意料,黄大茂心里一个激凌,血液流得飞快。父亲则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辛苦一上午,原来是这么个东西。他呆呆地盯着地上的木箱。木箱子的棱角有角铁镶嵌。

  庄麻子用拐杖戳了戳箱子,纹丝不动:“子弹!”他肯定地说。

  疤子说,“二娃子也掏到过箱子,打开看,一箱子袁大头。后来被政府没收了,说是国民党逃跑时丢下的,应该归国家所有。把二娃子气得几天不说话,今年也不下河滩了。”

  黄大茂宁愿相信那是子弹。父亲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往左右看了看。

  疤子也四处盯了一阵,小声地说:“撬开看一看,这样重,不像是子弹。”

  “如果私自撬开了,箱内又果真装的子弹,怎么办?”父亲嘀咕着。

  黄大茂忽然想起在弹子石广场枪毙王麻子的情形。听说他是现刑反革命,家中也藏了子弹,宣判死刑时,他的屎都骇得拉在裤裆里了。

  “也许是子弹。”疤子不敢再坚持自己的判断。

  “一定是子弹!”庄麻子再一次以勿庸置疑的口气说,“扔回坑去埋掉,省得找麻烦。”

  “就怕落在坏人手上,”父亲蹲下身,用手又抹了抹箱上的沙,还是什么也看不清,“背上去交给派出所。”

  “疤子,这些水柴你拿去。”疤子咧开大嘴,说着感谢的话,跑回去拿箩筐了。这是河滩上的规矩:下河打鱼,见者有份。万不得已才喊人帮忙,只要一搭手,或多或少都要分一些给别人。

  黄大茂从地上捡起刚才掏出来的一把长刀,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了再细看,刀身长约三尺,有些锈斑,黑色的刀柄一尺多,直直的刃口那边有点向内的弧度,上面嵌了些铜星,多芒星。心里很是喜欢。

  庄麻子说,“这是马刀,没得刀格,不招不架,只是砍劈。”从黄大茂手中拿过去掂了掂,举过头顶猛地劈下来,顺势又从身后把刀抡到头顶上再度举起。预备——劈砍——预备,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黄大茂惊叹不已。

  庄麻子说,“老弟,这把刀可以留到,打把柴刀,钢火好,经用。”

  派出所在东佛段正街中间。有个巷子进去,上几十步台阶,坡上却是一大片平地。上上下下的人多,台阶棱角已经磨圆。

  跨过一道高高的门坎,有道像大宅子一样厚重的木门。门内左侧有一幢青砖房子,房前是三合土地坝。坝子边有棵大黄桷树,树杈上垂直吊下一根竹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大门外有一群孩子在玩耍。

  父亲没看到人,看了几间门开着的屋子,还是没看到人,刚要转身走开,却听到有间屋里有男女说笑的声音,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有人吗?

  门里声音立即停住了,过了一阵,才听到一个声音说,今天休息不办公,有事明天来。“我来交一箱子弹。”父亲不知该对谁说,喃喃道。

  又过了一阵,门开了,出来个肥头大耳的户籍,一边朝后抹着头发,一边大声侉气地问,“什么子弹?”出来的人正是冷户籍,他今天值班。他也看到父亲了,说了声,“是黄大哥呀,子弹是怎么回事?”

  大门外的人看到生人进了院子,都站到门口看,一听说子弹,就立即围了过来,还有个老头也跟着进来看。

  冷户籍问道:“真是子弹?怎么知道是子弹?打开看过没有?”

  “没有,”父亲立即分辨,“绝对没有打开过,是街口庄麻子说的,他以前当过兵。”

  老头用脚蹬了一下箱子,自言自语,“有点像以前银行装银元的箱子。”

  老头的家就在派出所门边,以前是旧银行的职员,见过装银元的箱子。他是黄大茂同学的奶爸。同学是一对双胞胎,他母亲的奶喂不过来,就给小双儿找了个奶妈,也就是这个老头的老伴。小双儿小时候长得肉嘟嘟的,惹人欢喜。奶妈奶爸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小双儿上小学了,还是喜欢去奶妈奶爸家。黄大茂陪他去过。派出所的石阶边有道崖坎,坎下是个大水池。他跟小双儿先在水池中漉降落伞鱼,然后上来到奶妈奶爸家吃饭。

  老头把黄大茂拉到一边,低声说:“大毛,我看这木箱子,就是以前银行装银元的箱子,唉,不该拿来交。”大毛是黄大茂的小名。他吃惊地望着老头,不知该相信谁了,是庄麻子,还是小双儿的奶爸。

  冷户籍从抽屉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盖上公章,撕下来,递给父亲:“黄大哥,这个你拿着,这是收条证明。”

  父亲回家就把收条交给母亲,叮嘱她:“这东西一定要放好。”

  本来这事就这么了,可不久,就听到街上有消息流传,说是有人在河边掏到一箱银元,交给派出所的冷户籍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也传进了冷户籍和冷妈的耳朵。

  大串联之后,闲暇时摆的龙门阵,不再是油盐酱醋家长里短。

  人们心中潜伏的野性被释放,尤如电闪雷鸣疾风骤雨汪洋大海洪水猛兽。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以为自己手中握的才是真理,以为自己的行为才是捍卫真理。每个人都想改变别人,每个人都想别人跟自己一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再有轻言细语,不再有心平气和,不再是请客吃饭,更不再是温良恭俭让。几句话不对,就开始辩论,非要争个你输我赢。观点出现分歧,人们自觉站队,一个村的居民出现了分化,在思想上形成了两派。

  黄大茂的父亲照常上班下班,秉承一贯,不过问政事,不参与辩论,不加入组织。黄妈没得文化,没得工作,就一全职家庭妇女,更不可能参加组织。与父亲不同的是,母亲个性要强好胜,做人做事十分认真,眼里揉不得砂子,看不惯仗势欺人,看不惯又要说。何况,运动的影响无所不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是非之地没有纯粹的中间派。父母俩心里有自己的偏好,说话间便会无意地流露出来,一来二去,就被人悄悄地给划了个队。

  黄妈跟冷妈因子弹或银元的消息争吵后,偶尔仍会闲聊几句,可说着说着就会说到派性,说到派性就互不相让。派性加私怨,仇越结越深。到后来,即便不为派性,也经常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

  有一天,冷天章在大门外的坝子上,仿佛是要恫吓和示威,把兔子抓来用水活活闷死,然后吊在树杈上剥皮,剥得血肉模糊。

  黄妈出来看了一眼,吓得立即退进了屋,嘴里念叨着,“真是个天棒,真是个天棒!”她从来没杀过兔子,也没吃过兔子肉,养那么多兔子,养大了都是悄悄地卖掉。家里更需要的是钱。

  冷妈直接去了居民委员家,检举黄家经常偷偷卖兔子。

  居民委员还算通情达理,到家里来劝黄妈避一避嫌,不要再养兔子了。

  黄妈不养兔子,却仍然喂了一群鸡鸭鹅,关在屋外坡脚下的鸡圈里。

  黄大茂隐约感觉要出大事。

  在东中操场牧鹅归来那天晚上,兴奋得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跟文莉见面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在眼前重演。没想到自己竟然大胆地拉了文莉的手,没有犹豫,没有试探,自然而然后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是真的无意还是有意为之。他更没想到的是,经常登台表演的她,也会像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一样脸红。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福和期待的神情让他迷醉,给他想入非非的怂恿。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回想,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着,就被一阵粗暴的打门声惊醒。

  黄大茂睡在前面屋,睁开眼就看到大门缝隙亮光乱晃,屋外声音杂沓,好像来了很多人,气势汹汹。有人大声叫喊:开门!开门!有人用钢钎笃笃笃笃地杵着石板地面,还有一些人在喊:打到地主婆!打到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笼罩着恐惧,不知所措地愣怔着。只见父亲脸色慌张,匆匆走到床前,把他摇醒,低声说,“你赶快到后山坡藏起来,没喊你回来千万不要进屋。”

  父亲一手提着马刀,一手拉着黄大茂跑到厨房,打开后门,把惊恐万状的他推出门去。然后镇静了一下,走到前屋,把马刀靠在门背后,再去打开大门。大门插了门闩,还抵了一根粗大的木杠子。

  屋后晒水柴的地坝边,有一个鸡圈,关了鸡也关了鸭鹅,鸡圈旁有条路,爬上去是一座荒山坡,以前是乱坟岗。山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夜晚,时常有绿莹莹的鬼火在游走。夏虫不知疲倦地哼唧,尖厉扎心。时不时还有野猫哀嚎,其声苦楚如人哭诉,父亲说是嘴巴里衔了节指骨。暴雨过后,林间地面塌陷,会现出深基洞,大多是空穴。黄大茂曾发现一个很隐秘的深基洞,只有半扇墓门,另半扇倒在墓室里,还钻进去过,里面空空如也,地面却很干燥。

  他知道冷天棒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晚上绝不敢上荒山坡,就朝山坡上跑。

  山坡上没有灯光,黄大茂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摸索着爬到坡上。弯下腰刚要钻进深基洞,伸下去的光脚就触到冰凉的水。头天下过暴雨,深基洞前的洼坑积了一凼雨水。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叽叽喳喳的虫叫声中,隐约有人的喊叫。此刻家人正在受难,必须回去保护他们。

  后门推不开,父亲刚才放他走后,就立即把后门闩了。

  他湊在门缝往屋里瞧。大门已经打开,门外和屋里都是人,举着火把,打着手电,戴着红袖章,顶着藤帽,手中拿着大刀和钢钎,还有几个端了步枪。来的是东中的学生,为首的是冷天棒和张红英。张红英正在训斥父母,“不得参加辩论,不准乱说乱动,否则要让你们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旁边的学生又喊起了口号。

  母亲一眼看到冷天章,上前央求他给学生说说情。没想到冷天章突然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母亲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冷天章还声色俱厉地说“我们虽然是邻居,但我决不容情,坚决跟地主婆划清界限!”父亲看到母亲被打,愤怒地吼了一声,“冷天棒,你个混帐东西!”转身就要到门后去拿马刀。母亲看出父亲的意图,知道他要干傻事,忍住委屈和眼泪,急忙紧紧抱住父亲,低声恳求:“千万要忍呐!千万要忍呐!”

  几个拿枪的学生立即挡在冷天章前面,举起枪。

  亲眼看到母亲被搧耳光,黄大茂热血直往头上冲,也要冲出去拼命。后门打不开,要到前面去必须绕过这排房子。正要走,听到冷天章忽然问了一句,“黄大茂呢?”父亲被母亲抱住,又见学生举起了枪,平静了一些,昂起头回答,“他到苏家湾去了,他三妈家。”“放屁,上午我还看到他在学校放鹅!”“下午走的,下去吃晚饭。”……

  “听说你挖到一箱子弹,子弹呢?”

  “交给派出所了,你老汉打的收条。”

  “收条呢?”父亲迟疑了片刻才回答:“给黄大茂带走了。”

  冷天章又问,“你究竟是挖的子弹还是银元?”

  “子弹!”

  “既然是子弹,你为什么说是银元?”

  “我们从来没给任何人说过是银行,不晓得是哪个乱说,这事给你母亲都解释过好多遍。”

  “还有没上交的吗?”冷天章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

  “没有,只挖到一箱,河滩上那么多人看到,你可以去调查。”

  几个学生在屋里翻箱倒柜,然后到前面屋低声对冷天章说,“没搜到。”

  冷天章问:“都搜了?”

  “该搜的地方都搜了,他家只有一个大柜子,一口木箱子,都翻了几遍,大柜子有两个抽屉,抽屉里有个夹票证的大本本,逐页翻看过,还是没找到。”

  冷天章听说没搜到,脸色很奇怪,过了一会才对父亲说,“既然没找到,以后就不准再提子弹银元这些事了,要是有人来问,也不要再乱讲。如果黄大茂回来了,叫他立即到学校来。”

  学生闹哄哄的离开了。屋里安静下来。

  黄大茂背靠着后门,满脸的泪水已经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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