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永远在一起(作者 秦潇)

  小东暑假过后升初三,对课本还是提不起丝毫兴趣。他是电脑发烧友,成天心里装的、口中叫的都是《冒险岛》、《大唐豪侠》,暑假都过去两个星期了,"游戏战况"依然紧急。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小东爸爸在外地做生意,也管不了多少事。可怜妈妈为照顾儿子学习,辞去工作,好话孬话说一箩筐,嘴皮子磨破,也抽不掉儿子的拗筋。一天,小东又关门"打斗"一昼夜,这次,妈倒出奇地平静,对小东说,你的键盘已经敲碎我的心,实在受不了。说完捂住胸口,摔门走了。

  反正有保姆李阿姨来家做饭洗衣,吃不愁,穿不愁,就愁玩得不尽兴,哈哈,一连几天,小东吃着冰淇淋,打开DJ,尽情享受没有大人唠叨的轻松时光。又过了几天,也不见妈妈回来,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小东忍不住拨通爸爸的电话。爸说,你妈不在我这里,你小子把她气跑了。不过嘛,我保证帮你找回来。

  第二天,妈妈还没回,小东有点慌,正准备给爸爸打电话。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盈盈地开门进来,手里拿一串钥匙,小东认出是妈妈的钥匙。小东敌意地瞅着少女,意思是我妈的钥匙怎么到你手里了?少女声音柔软好听,极富磁性。她坦率地自我介绍,叫陶陶,是你的妈妈要我来与你做个伴儿,希望相处愉快。她说话时忽闪着大眼,像《梦幻西游》里的花妖精怪。小东问妈妈现在哪里。陶陶想了想,说大概在美国洛杉矶。小东一听,跳了起来,吼道,你胡说八道,我妈妈丢下我到洛杉矶做什么?

  去手术,她的心脏碎了,去做心脏整形手术,这你总算明白了吧。陶陶没心没肝说出这串话,也不再搭理小东,麻利地做起事来。小东与爸爸通了电话,证实陶陶这个人和这个人说的话。陶陶上街买来大包小包的衣物、文具和书。小东也无心玩耍,蜷在沙发里冷冷地瞧着陶亮忙这忙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阿姨照旧来小东家操持家务。两个孩子不生不熟地熬着。主要是陶陶态度主动,小东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期间,小东爸爸隔三差五打个电话来家,说这阵子公司生意紧,过些日子回去看儿子,并叮嘱把功课做好,才对得起妈妈。小东果真试着啃起书本,也不是说全咽不下去。原先心浮气躁,其实平心静气想一想,妈妈巴望儿子成龙,没有不对的。有一次,小东被一道数学题难住,抓耳挠腮半天做不出来,陶陶过来三下五除二给解答了。小东本来就不服气,但事实上,陶陶一直在帮他的忙。每个人都需要帮助的,陶陶扔下这句话,静静地回自己房间去。

  陶陶不仅能解决书本上的难题,还会收拾屋子,做一手好菜,两个人的衣服洗干净了,叠得整整齐齐。那天,李阿姨笑对陶陶说,娃这样能干,俺要失业啦。陶陶才稍微懒了些,但袜子破了还是自己补。两个孩子有时玩一会电脑,有时做一会作业,倒也渐渐融洽起来。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假期就要结束。想到要交新学期的学费,小东方才想起,已有好几天没听到爸的声音了。以前嫌大人吵,如今巴不得有妈妈在跟前烦。想到这里,小东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迫不及待地拨爸的电话号码,第一遍,不通。再打一遍还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连打了好几遍都是这样。爸的电话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以前从未出现这个情况。小东这回真的慌了神,把陶陶喊过来再打还是不通。

  这时,家中电话急促地响起,小东抓起来一听,是爸的声音。可是,爸的声音不象往日亲切和蔼,而是低沉得吓人,而且爸是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他郑重地说:儿子,你现在必须面对一个现实,爸的生意出了大问题,可能好一阵子有家难归,抽屉里有活期存折,密码是--。还没等小东反应过来,那边就"啪"地搁下了话筒,任凭小东怎么叫"爸爸",电话里只有"嘟嘟"地回响。

  小东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懵了,就像大海中失去方向的小船,他不顾一切地攥住陶陶的手臂,一边哭,一边说,他们都不回来了,一个在洛杉矶,一个要被坏人杀害,这以后怎么活啊!陶陶也抓紧小东,两人搂得紧紧的。小东继续说,陶陶不会也走吧,你不能走,咱俩一起过,一辈了永远在一起。陶陶的眼泪也掉下来,一个劲地点头。

  李阿姨也辞了,谁也不知道大人们什么时候回来,钱得省着花,他们要是不回来,就得出去打工,自食其力。陶陶更象个大人,象妈妈一样有主见。开学了,小东在一中,陶陶在二中,一中在东面,二中在西面。两人每天各奔东西,到了晚上才见面。两人互相交流一下学习体会,有时提到爸妈,又伤感一阵子。但更多的是给予对方鼓励和希望。陶陶除了学习,还负责做早饭、洗衣和打扫屋子。自然小东不敢放松学习,那样多对不起陶陶。第一次月考,小东前进二十名。第二次月考,小东考二十名。到了期中考试,小东考了前十名。陶陶兴奋得脸上发光。

  爸妈依然没有音讯,中考临近,复习的压力多少减轻了小东对他们的思念。中考分数下来,小东考上了重点高中。他在寻找陶陶的名字,小东不相信地擦擦眼睛,竟然没发现这个名字。她成绩这么好,怎么会呢?他问二中一个认识的同学,同学说他们初三(5)班压根儿没有陶陶这个人。这个回答让小东大吃一惊。小东朝家里跑去。

  一进家门,小东就大声地喊着陶陶的名字。家里出奇地安静,阳光将室内的一切照得通体透明。小东有个不祥的预兆,心情复杂地推开陶陶卧室的门,陶陶竟然在里面,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小东用手摸了一下陶陶的额头,突然,象触电似的,小东跳了起来,陶陶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小东又抓起陶陶的手,也是冰冷。小东扑上去,哭喊着用力地摇晃陶陶的身子,可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小东发疯似地抱起陶陶想朝医院去,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小东只觉得陶陶的身体轻得象壳,而且,很快地,陶陶就不是原来鲜美动人的陶陶了,她变成了一个能看得见脉络的稀薄的陶人,并且越来越小,小到一个软盘那么大,停住了。小东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难受,颓然地坐在地上,两手不住地磨擦着只有软盘大小的已不算是陶陶的"陶陶",无声地抽泣起来。

  突然,小东停下来,因为他象是听到手中的"陶陶"在说话。仔细听,果然不断提示一句话"请把我插进光驱!"小东一骨碌爬起,哆嗦着打开电脑,把"陶陶"插进光驱。

  下面是陶陶对小东说的一段话:

  亲爱的小东:

  当你榜上有名,飞跑着来家报告陶陶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能量已经耗尽。由于这阵子,你的情绪紧张,所以没注意到,这两天我总是无精打采的。我本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你知道你爸爸是一位杰出的软件设计专家和开发商,为了不让你沉溺电脑游戏,唤醒你求知的欲望,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爸爸和妈妈经过反复研究,设计出陶陶,又谎称爸爸公司出事来给你"挫折教育"。实际上陶陶是一个人的化身,这世界上没有她再爱你。她以自己的乳名化成她的少女时代,来到你的身边,还是为了更好地爱你。心病还得心来医,看到你一天一天地进步、成才,她的心脏也神奇地复活了。在洛杉矶,这是个家喻户晓的奇迹!

  陶陶就是妈妈呀,小东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怪不得觉着陶陶像一个人,原来像妈妈。小东继续看下去,从陶陶来到这个家,到她的能量耗尽,其间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全部记录下来,中间还插有陶陶对小东着重说的一段段解释和劝导。妈妈对儿子真是用心良苦,小东的鼻子不由地发酸,以为自己在做梦,妈妈还活着,爸爸并没有完蛋,他们不久还会回到小东的身边,继续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那个叫陶陶的美丽少女将陪伴小东一生,因为她已变成一个电脑芯片,深深地扎在小东的心里。而且小东也决心像爸爸一样,将来做一位杰出的电脑设计师,来帮助天下的孩子求学求知,像妈妈一样做个正直善良有爱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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