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瞒 | 作者:王志国

  作者:王志国

  张林这两天感觉前胸发闷,偶尔,隐隐作痛,尿尿焦黄,舌苔白且微绿,口腔有苦味。

  张林暗自思忖,是不有啥病了,就把这些担心和老婆翠花说了,翠花听张林这么一说,心里有点担心害怕,说:“明天我和你去县医院看看,检查一下,看到底咋回事!”张林一笑:“多大个事儿!还用你陪我,再说都走了家里这些猪鸡谁管?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经管这些张嘴货”

  翠花还有些不放心:“真有点啥事儿,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请一天假领你去……”

  张林说:“不用,孩子刚找着工作就请假,影响不好,会给老板留不好印象的,耽误孩子以后的发展……”

  第二天早晨,翠花早早起来,做好了饭,侍候张林吃完早饭,又给他找了件出门穿的干净衣服,把他送出了家门,又忙着侍候那帮张嘴兽了……一边干活一边惦念张林,不知在医院看的咋样,心里祈祷,千万千万好好的,儿子还没成家立业呢,还没有结婚用的楼呢,用钱的地方多了,千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张林和翠花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外村,随女婿去南方打工长年不在家,儿子今年快三十了,在城里一家公司上班,去年处了个对象,就因为没有楼迟迟没有结婚,现在的女孩子太势利了,都把钱看得重,没有钱没有房想结婚门都没有,农村房子再好,不要,没有楼不嫁。

  前院大旺家的孩子,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娃,在家放牛养羊,帮爹娘种地,本来挺好的,就是处不上对象,爹娘无奈让他进城打工,为的能处个对象,还别说,真的就处上了,提到结婚,姑娘要楼要车要进城,家里新盖的五间砖瓦结构的大房子不要,没楼免谈,大旺没招,又在银行贷款花利抬钱,给凑个首付,拉了一屁股饥荒。

  总算给儿子结了婚,小两口乐乐呵呵进城过日子去了,家里留下大旺两口守着五间空荡荡的大房子和一屁股饥荒,前几天听说要把那五间新房卖掉还饥荒,可哪里有人要啊,现在哪还有人在农村买房了,年轻人都奔城里去了,不管有本事挣钱和没本事挣钱,都往城市靠拢了。

  可把生他们养他们的爹娘坑稀了,本打算指儿养老,老来享点福,过点无忧无虑清净的日子,没想到指靠不上他们了,他们还拖累爹娘,给他们买房子结婚拉下的饥荒他们不但不帮还,还时不时回家要钱,也难怪,在城里不比农村,干啥都钱说话,一日无钱活不了,钱挣的多还能维持,钱挣的少的就惨了,吃个菜叶都花钱,水电煤气米面酱醋茶啥都是钱。最头痛的是每月一还的房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翠花想不明白,这些农村孩子咋的了,在农村多好非得往城里跑,有条件有钱行,城里是比农村好,花花世界,可那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呀!有多少家庭在贫困线上挣扎,可年轻人就是不愿意回农村种地,穷死也在城里守着那百十平米的首付房心甘情愿地当房奴,你说,他们这些人自己都吃不上喝不上拿啥孝敬父母,走投无路不向爹娘伸手向谁伸手,唉!有时候翠花想,都想着盼着要生儿子,到给孩子成家娶媳妇,都犯愁了,后悔不如生女儿好了,女儿虽然去了人家,可没有这么大的压力呀!你看人家那些只有女儿的,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好不快活。

  翠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咋的了,心总不踏实,净胡思乱想,也许是担心张林吧!怕他会检查出啥不好治的病,他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他不能有事啊,他要有事儿了这个家就完了……

  翠花一边干家务活一边胡思乱想,总算捱到了晚上,她把猪鸡喂完,把饭做好,在家等张林,张林刚来过电话了,说快到家了,翠花在电话里问张林身体检查咋样,张林略微沉吟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回去再说吧!

  翠花把门关好,走出院来,去迎张林。走出家门不远,看见张林回来了,她突然感觉张林苍老了,低着头走路脚步有些蹒跚,她急切地问:“看的咋样?大夫说啥了?”

  张林抬头看见翠花来接自己了,把腰杆挺了挺,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没事儿,啥事没有,就是肺部有点炎症,吃点药就好了。”

  翠花两眼盯紧张林的脸,话语里带着疑问的口气:“真的没事儿,你不是在骗我,有病咱就治!不能瞒我!”

  张林把脸一沉,收起笑容:“你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就是没事儿,非盼着我有点儿事儿,还瞒你!……这是医生的写的病历,不信你看!”张林掏出一个小本递给翠花。

  翠花接过小本翻了翻说:“我念了两天半书,就能认自己的名,这大夫写的字谁能认识!……”然后,把小本本递给张林,“扑哧”笑了:“没事好!没事好!你看你那样儿!走!回家吃饭!”

  张林随在翠花身后往家走去,心里一阵难过,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流出来,心里话:“不能说!不能说!她知道会崩溃的……”他用手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那张硬纸,医院里的检查报告单,那上面的四个字“肝癌晚期”是他花几千元检查费换来的结果,全身检查,没放过一个死角,他也纳闷,现在的医院,哪疼看哪儿呗!

  后来他经高人点拨明白了,医院在创收,赚钱,而且门诊费都不在新农合报销之列,都是患者自掏腰包。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他怯怯地问医生:“大夫,我这病能治好吗?”医生略一沉思:“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医生就是治病,不给谁保证!”他又嗫嚅着:“得……得多少钱?”医生说:“先交二十万押金,不够再续……”

  张林忽然想起有个远房亲戚也是这病花掉五十多万没有治好,最后,钱没了,人也没了,家里欠下一堆外债,人家比咱有钱,咱上哪儿凑五十万去,孩子还没结婚,虽说国家有了新农合,医药费能给报点,可有很多项目报不了,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再说看病得先交现钱,去哪里筹集那么多钱去,唉!不治了,回家!钱给孩子买楼。

  张林跟在翠花身后,脚步缓慢地往家走去,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屋,院子,养的牛羊,鸡猪,一种别离的愁绪萦绕心头,眼里的泪水膨胀,溢出了眼角。

  翠花在前面边走边和张林说话,忽然感觉,张林说话有一搭没一搭,你问东,他答西,你问北,他说南……

  翠花猛烈回头,见张林正用手擦眼睛,看脸颊上分明有泪痕,惊讶地问:“你,你咋了?”

  张林见翠花回头,急忙掩饰,语无伦次,强挤出笑容:“啊!有,有个蝇子飞眼里了。”

  翠花凝视着张林,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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