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登翔:小镇话务员

小镇话务员

  ■ 吴登翔

  离开小镇有三十多年了,然而在小镇几年的话务员工作仍然让我难忘,后来走出小镇一直没有说过这段经历,怕说了别人取笑一个小伙子竞然干过女孩子的话务员工作,因为话务员在人们的印象中都是女的,这段经历现在回想起来却成了人生中的趣事。

  当时上班在皖南山青水秀的一个古镇,以前叫漆林渡,小镇临水依山,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这里上通九江、武汉下达芜湖、南京,地理位置优越使得这个小镇非常繁华,小镇房子清一色徽派建筑,最有特色的是临青弋江的一排房子是全木柱悬空建筑的,房子没有砖墙全是木板,一面朝街背面是悬空临江的,打开窗户朝下望去便是清可见底的青弋江。这里有个渡口,佷久以前是一个章姓人家在摆渡,慢慢的来往两边的人便习惯把小镇叫成章家渡了,它在外地人眼中也曾被称为泾县的“西来一镇”,又因为一排排房子的下面是无数的木柱而被文人们称作“江南千条腿”。刚到这里工作时对这些一点也不知,只知道这个地方是我小时候在山里时最向往的地方,也是当时感觉最大最热闹的地方了。

  一上班本来是在邮电支局窗口当邮电营业员,早上七点半开门把营业厅打扫干净,第一件事就是换日戳,日戳其实就是一枚有年月日的钢印,每天收的信件、包裹,收发电报等邮电业务都要打上这个戳子印记当凭证。

  刚来时和师傅学了几天就上岗了,当时以为很简单哪知道上岗就慌张的乱了手脚,早上一开门有寄挂号信的、寄包裹的、打电报的、挂长途电话的,小镇虽不大,但附近五、六个乡的人通邮通电都到这里来,农村人一大早就来小镇赶集,因此早上的业务特别忙,而且当时寄包裹、挂长途、发电报各个地方远近不一样费用计算也不一样,我算盘操作起来不利索,经常慌张的不行,忙完这些必须要在九点半把昨天十点到当天早上的信件、包裹等邮件登记封单装入邮袋赶早上九点半的乡镇客车发往县城,要是赶不上就误了邮件的发运,可就是通信延误的大事了。

  来到这个小镇的支局,当时在支局里年龄最小,有的老师傅还是国民党时候留下的老通信,也有从建国后最大水电站陈村水库邮电局服务过苏联专家过来的师傅,当时和我一起上班的几个小伙伴分在其他乡镇,他们都是羡慕我分在这个繁华的集镇,可是他们也不知道我天天既忙又慌张的难堪感觉!

  刚来上班那会我一直充满好奇,毕竟这些比我在农村的田地里劳动要舒服百倍。当时支局只有五个人,我因为年轻支局长便因话务员身体不好为由,暂时把营业员和话务员让我一起兼了,早上忙完了邮件的收寄封装发运,十点以后一般就没有什么事了,话务员的工作其实很轻松也很让人羡慕,但是我兼了两个人的事就有点忙不过来了。

  自从兼了话务员的工作,我在小镇工作和生活天地从此也打开了。小镇虽小但是在当时也不算小,从下街头到上街头大概也是有近五、六里路,中街是有几个老码头的巷子通青弋江,最爽的就是夏天送完邮件就从这码头下去玩玩水。因为我是小镇话务员,在小镇也很吃香,那时在小镇上农资公司卖化肥的、五金公司卖自行车的一些店铺当时非常吃香,不过这些部门经理对我们话务员还是重视的,因为他们经常与县公司联系调拨的电话还是有求于我,我们是他们的沟通渠道,也曾利用这个小权为乡下的农民买化肥开过后门。

  虽然接下了话务,邮电营业窗口的服务仍然是我的主要工作。随着社会的发展慢慢电话电报越来越多了,我在窗口的事也就少了,从此我正式成了小镇的一名全职男话务员了。

  来到小镇上班我们山里人连普通话也说不好,因此当话务员也出过不少笑话,哪个年代的电话是以磁石摇把子为主,刚上总机看到一个个牌铃掉下来,不知道接那一个,接了后对方一个甜美的喂,你是章渡吗,我吓得赶紧关掉不敢说话,然后对方又是一阵震铃,我抖着胆子插上绳子接通,对方的话务员甜美的声音又传过来,我只好应付半天才沟通好,这让对方又好奇又好笑。

  由于山里乡言重又紧张,在话务员工作中也遇到过尴尬。虽然对方看不到我,但是当时恨不得钻地呢。记得供销社一个会计月底向县里报数字,接上电话后便说您好!我是总机请问您要哪里?他马上说你是统计吧,我向你报上月经营数字,因为我山乡口音重解释了几次他始终以为我是县供销社统计一五一十的报着数字,最后弄清楚了,相互笑死了。

  当小镇的话务员也不是总是有尴尬的事情,其实在这几年的兼职话务员工作中也享受了不少快乐。当时章渡这个古镇不仅物华天宝,也是风光很美,有一个电影摄制组找到这里,在这里一住一个多月,小镇上一时多了不少外地来的名人。在那个年代遇到了拍电影的小镇人都感觉好奇,有一天接到一个南京的长途电话呼叫王馥丽,这个人当时可是《大众电影》等杂志的封面人物,我接到电话便骑着邮递单车赶到摄制组大喊王馥丽,哪知道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走了过来,啊,这和《大众电影》画报上的她可不是一样!原来她正在拍戏,她问我什么事,我说你家南京有加急长途电话,她一听就坐上我的自行车赶到邮电支局,电话接通了才知道是她小孩在家生病了,一个电话让我也和大名鼎鼎的明星有了一次接触的机会,让小镇人羡慕了好久。

  在话务员的几年工作中,经历最难忘的还是几次严打,有一次值班从晚上八点多到凌晨电话响个不停,上面其实早就通知要做好值班准备,但是一夜忙下来了还是有点累。让我吃惊的是早上一开大门一排被铐着的人蹲在邮局门口,还有好几个熟悉的朋友,我也不敢看他们,怕他们以为我通电话抓了他们。

  话务员的工作在白天其实也就是正常接转,有时候电报多一些,晚上总机值班才是重点,在那个通信落后的年代晚上要是有电话电报基本上都是急事,所以我值过好多二十四小时班,比如防汛、抓捕“二王”等等,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太平湖防汛期间的值班,一值就是二十多天,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是每秒几千立方,接到防汛电话就往下传,一个也不能耽误,有一次泄洪忙着接转了一夜的防汛电话,等忙到天亮了支局院子水涨到台阶了,才知道大水已经把支局围住了,但是防汛通信一点也没有影响,好在总机位置高不然也是淹了。

  当话务员也遇到过几次危险,记得我刚上班的时候正好是八月,刚下班回家吃饭时倾盆大雨,我急忙向邮局赶去值班,刚到邮局房子就被山洪冲倒了,当时惊讶的双腿发抖。后来又遇到了更让我终身难忘的事情,八十年代末老支局好不容易争取到省里资金重新建造,小镇供销社的领导也是很关心支持我们,把一个临街的门面无偿的给我们使用,秋天刚忙完了一天的转接电话和收发电报,大概三点多刚进入梦乡,突然一声轰响,我以为是地震,在总机值班的床上起来一摸时,总机和值班的床上都是瓦砾,我知道房子倒了,好在有总机把房樑扛住了,不然房樑早就压在身上了,我摸索着试着通信可通,但是线路断了,爬岀来后连夜找机线员抢修线路。

  说起小镇几年的话务工作,还有好多让我难忘的事,记得有一次值班听到中村山上起火了,当时的乡长带着一班人直奔山上灭火,我也是连夜忙着帮他们与县里等各个方面接电话联系汇报火情,第二天我又去乡里了解情况,后来写出了第一篇小通讯被《宣州报》采用。

  在小镇当话务员的几年里,虽然是兼的,但是我把话务员的工作与集镇投递有机结合起来了,有时晚上外地有电话找集镇上的人,当时又没有私人电话转接,就让他把事情告诉我,白天投送报刊时把电话内容告诉村民,慢慢我一个外地小年轻就成了小镇很受欢迎的人了。

  当时的电话虽然不像现在是无线,但是我把有线的电话变成无限热爱之情,把一个个远方的信息在转接中及时传送给小镇的人们,枯燥的有线工作变成无限的服务,让我在小镇的几年话务经历成为难忘美好的记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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