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姐妹 | 作者:金琳

  作者:金琳

  段秀秀和段青青是同村同辈不同家庭的姐妹,段秀秀年长段青青两岁,段秀秀不但长得漂亮,在学校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级小学是少先队大队长,左胳膊上一直带着三个红杠杠,小学六年级毕业,考上了县城重点初中,在初中,仍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段秀秀读初中二年级时,“文革”开始,属于“老三届”初中生。

  段青青是“文革”开始后的初中生,不属于“老三届”。

  “文革”期间,段秀秀上了几个月的高中,自动辍学。辍学后的段秀秀,在家务农,那时候高校不招生,一个女孩子的针红,段秀秀样样不但学会,而且做得比一般同龄女孩漂亮,段秀秀是人好(长的漂亮)活好(指女孩子的针线活)字好(钢笔字写的俊秀),在学校是许多男生暗恋的女生,鉴于那个时代,学生不允许在学校谈恋爱,尽管有不止一个男生背后暗恋着她,没有一个有勇气向她表白,那时候的段秀秀在老师眼中是学习好的学生,在同学心目中是“高傲”漂亮的女生。

  段秀秀是县城东光中学的一名学生,柳叶浓眉下的丹凤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长圆型的脸庞白净,两腮透着健康的红润,小鼻子,高鼻梁,小嘴巴,嘴角略往上挑,薄嘴唇,一笑带着两个酒坑子,个子不高,身材匀称。

  一次在东光县城通往段秀秀家乡的路上,段秀秀和同乡一个也在东光中学读书的女同学贵莹莹边走边说。段秀秀说:“我们现在还在初中,升高中你我都没有问题,上大学如果只凭学习我觉得我们都有希望。我现在想不通的是,咱公社今年高三的学生除了一个有海外关系的,都上了大学,一个考上了北大,一个考上了北京政法学院,你的堂哥听说按成绩可以上清华,只是眼睛近视没能如愿以偿去了沈阳,海外关系把一个考上大学的高三生拒之大学门外,真让人心里有点为之报不平。”

  贵莹莹说:“我俩现在都是初中,到我俩高中毕业还不知道咋样?我爸爸和我娘是希望我上大学的,我们回家一次满脚都被磨起水泡,也真不容易。”

  段秀秀说:“脚磨起水泡几天就会好的,我们学校的水整天让我像喝药一样,考高中我不会再考本校。”

  “我对学校的水感觉和你一样,考高中最起码考泊头高中。我们学校的水为什么这么难喝?”贵莹莹把考高中的打算说了出来,随便问到学校水的原因。

  “听说我们学校的地址多年前是片坟地,高中的同学说是一些死人骨头污染了地下的水。”段秀秀把自己知道学校水难喝的原因说了出来。

  两个小女孩走到了贵莹莹村庄的边缘,跋涉了五十里路的贵莹莹心情轻松了许多,天也已经黑了下来,望着天上的月亮站下对段秀秀说:“我到家了,你还有四五里路,我送你一程吧。”

  段秀秀也看着弯弯的月牙说:“你送我,回来你还不是一个人?我年龄比你大,怎么好意思让你送?”

  “你害怕不?”

  “熟村熟路的怕什么?下一个路过的村是小吴庄,从小吴庄到我家的路我走了不止一年两年了,小吴庄和我村连洼种地,你看天上的月亮越来越亮了,月亮给我照着路,我很快就会到家的。你快回家吧,说不定还能赶上你家的晚饭。”

  “明天见!”贵莹莹向段秀秀招手告别。

  “明天中午我去你家找你,你要早点吃午饭,等着我,我在你家门口一喊你就出来,好吗?”段秀秀一边嘱咐着贵莹莹,一边招手急急的朝自己的村庄走去。

  “你放心吧――”贵莹莹故意大声喊着,目的给段秀秀壮胆。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农村孩子上学,回家几十里的路途,都是提前预约最少两个人同时回家。

  贵莹莹在东光中学读书时间不长,父亲为了把全家户口农转非,办到北京市,把贵莹莹从距家五十里的东光中学转到了距家十里的后马中学。在后马中学,后来低一届的女生中有个段青青,后来知道是和段秀秀同村,她们在村子里论辈份是姐妹。

  段青青长相一般,皮肤算不上黑,也不白,不大不小的眼睛,美毛黄而稀疏,小蒜头鼻子,嘴巴有点大,但是不太难看,黄头发,中等身材,还算匀称,性格随和,学习成绩在班上一般,而且还有个女生都不齿的尿床毛病,夜间经常抱着自己尿湿的褥子到院子里找一些较干的土吸湿,大通铺的女生床,谁挨着她谁倒霉,因为她不止尿湿自己的褥子,还把左右挨着她睡觉的女生褥子都给尿湿。后来左右女生都在睡觉时,和她隔开一点距离,恐怕夜间被她尿湿自己的褥子。

  那个秋天,段青青从后马中学回家,路过小吴庄一片红薯地,土里的红薯有很多钻出了地皮,裸露着,弯腰不用费力就能抠下一块,段青青看到四周无人,弯腰顺手一会儿就把回家拿干粮的空书包装满了一块块鲜红薯,乐颠颠的离开红薯地,顺着朝家的路走着,突然背后有人大喊了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咋偷我村子里的红薯啊!把红薯放下再走!”

  段青青到底是做贼心虚,背着一书包红薯,听到喊声,飞也似的拔腿就跑,后面的人连喊带追,段青青一口气跑到家,后面的人看不到人影了,只好做罢。

  时间不长,学校的很多学生说段青青在她村子里入了党,成了她班唯一的一名共产党员。

  1973年春季,在张铁生的“白卷”刊登前,段秀秀的公社进行了一次全公社报名上高校的青年预考,先选出考试成绩优秀者,再进行贫下中农评议,公社党委同意,再推荐到县进行考试,贵莹莹和段秀秀通过考试,都是成绩名列前茅者,前三名,都被送到了一张《选拔大学生登记表》,可是,就在她们在家等着去县考试的期间,张铁生的“白卷”发表,贵莹莹和段秀秀的《大学生登记表》被通知作废,都被拒于了大学门外。

  不再凭考试成绩上大学的潮流,使得段青青因为她父亲和公社的一名书记“铁”,段青青上了清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了北京工作。

  父母都是农民的段秀秀后来不得不依靠结婚改变命运,找了一个在煤矿工作的正式工,指望有朝一日被老公给农转非,在生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后,认为农转非的希望破灭,抛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悬梁自尽了。

  段秀秀初中还为一个有海外关系的青年被取消上大学资格抱不平,那时候,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学习好,没有海外关系以及一切不利于自己上大学的社会关系,凭考试拿到手的《大学生登记表》作废,被取消上高校的资格!她认为自己优秀,社会对她不公,无法改变当时现状的情况下,不甘一辈子在农村做一个家庭妇女,选择了自杀,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再后来,“十年动乱”结束,段秀秀的孩子被他们的父亲转成了非农业户口,长大后都考上了高校,而那上了清华大学的段青青的孩子却没有考上大学。

  段秀秀和段青青,同村姐妹,是很多知道她们情况的人以及同学议论起来就唏嘘不已的事情。

  在那个时代,两个优劣女子,同村姐妹,同是中学生,命运天壤之别!一个命丧黄泉!一个进了世界闻名的中国清华大学!

  这是真实的故事。走了的人走了,活着的人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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