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胜

　　老胡在服役的第五个年头，家中父母就把他的婚姻事儿提到议程上来了。用老胡的话说，他们老家的农村地区，都是提前订好了亲，这是当地的风俗。

　　休探亲假的头一天，请假上街特意买了一本书，说是用来在车上读着打发时间。我瞅了一眼，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因为平时与老胡的关系，他就让我帮他分析:“这次回家相亲的胜算如何”?我就郑重地分析:“颜值嘛，身高一米八，相貌还端正，及格吧。专业技能嘛，你是反坦克导弹正射手，射击打靶不是连年都夺魁而受奖吗?不错了。文化方面嘛，参加中文自考已经毕业了，还在报纸发表过几篇小文，还算及格吧”。俩人说着话儿，信心满满。我对老胡说:“回家后，别光顾着相亲找媳妇乐晕了头，回来时别忘了带金丝小枣”。老胡“嗯嗯”地答应着:“带多少”?我不假思索:“至少五斤”!老胡应允道:“怎么有些狮子大开口的感觉呢，但我答应你”!

　　老胡到家有一个星期了，一直也没个消息。忍不住，就发个信息过去:“个人的事儿进展得怎么样了”?延迟了约半小时的时间，他回个信息:“老家的天气这两天不好，净下雨了”。所问非所答，我也不方便再问下去。又过了近十天，老胡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这边的情况，又说打算提前归队，又讲了一些家乡的风土人情，相亲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提。我这边就预感到是出现阻碍了，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叮嘱多多保重，心情快乐些。老胡在那头说，放心吧，好着呢。

　　没过两天，老胡发信息，定了日期，让我去接站，说仅蜜枣就带了十斤。我应允:“放心吧，误不了”。

　　走出站口的时候，老胡略显疲惫。也许是车马劳顿，但总感觉还掺杂了一点别的原因。乍见之时，老胡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快帮我提东西，感觉有些累得慌”。我就赶紧上手。

　　走了一段路，老胡说有些饿了，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烧麦馆:“进去吃点东西吧”!这是一个专门经营烧麦，羊杂汤的小餐馆，此外还有馅饼，千层饼和鸡蛋汤与紫菜汤，品种并不多。老胡说，这种风味的小吃在他的老家很多见，就指名要烧麦和羊杂汤。

　　我与老胡挑选个僻静的桌位坐下，就注意到后厨是两个妇女在忙活，前台一个女孩在打理。落座后，我先开了口:“回家相亲的感受还不错吧”?老胡一脸的无奈:“你感觉不错”?我瞅瞅他:“能感觉得到，干嘛还问呢”。老胡平静地说:“回家的第二天，家里亲戚就给介绍了一个，我们老家农村的风俗，你是不清楚的”。

　　这时候，烧麦巳经端上来了。老胡礼貌地点下头，继续说着他的话:“当时彼此见了个面，感觉还不错，第二天她老妈托媒人捎话来，如果同意，就要准备方方面面的东西，可我老爸在家种棉花，就几亩地，哪来那么多钱”?我问他都要些什么东西?老胡苦笑着说:“县城里买套楼房，五万彩礼加一辆小汽车，还要个大金镯子”。接着又说:“唉，媒人本来是我家的远房亲戚，我家的经济情况她难道不知道吗?以后又提了几个，我都拒绝去见面了”!

　　正说着话儿，羊杂汤也端上来了。老胡用汤匙搅和着喝汤，搅来搅去，就搅出半根头发来。刚才说到相亲的事，老胡心里正在不爽，就“哎”了一声，喊服务员。我赶紧低声制止:“注意场合和军人形象”!女孩店主闻声过来一瞅，就什么都明白了，有些窘。我赶紧打个圆场：“这种佐料以后不加了，好吗”?女孩不好意思地说:“给您换一碗吧”!老胡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换汤，是告诉你这种佐料钾锌镁俱全，我喜欢，在夸你呢，哈哈”!气氛瞬间就融洽起来。

　　我察觉到，姑娘与老胡说话的口音相似，甚至连使用的方言也相同，就蹊跷起来。事后得知，姑娘名叫刘晓芬，来自老胡的家乡，是两个相邻的镇上，投奔这里的姑姑，在经营一家小烧麦馆。

　　阴蒙的天空下起了雨，姑娘找出两把伞儿递给我俩。彼此客气了一番。当然了，送伞这种跑腿的活儿就一定是老胡去做了。

　　老胡归队后，似乎并没有因回家相亲受挫而有什么思想波动，各项勤务，训练和学习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老胡的专业技能是我最佩服的，他是反坦克导弹射手，年终的实弹打靶考核，都是年年夺魁。为此，三等功荣立三次，二等功荣立一次。综合各方面的素质，由于成绩斐然，被保送到陆军学院去学习。

　　那天我去送他，晓芬也以同乡的身份去车站送行。我瞅瞅他俩，对老胡说:“等你学习回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表白了”。老胡纠正说:“现在表白也不违反士官不允许在驻地找对象的规定，因为她原本就是我老家的人”。我就逗他:“那你还不赶紧表白”!老胡就杵在那里憨笑，晓芬在抿着嘴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