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中会
这个小区有两个名字,前面的一栋别墅楼叫做金水豪园,后面的三栋楼叫做碧水花苑。
在碧水花苑里,我这房子的位置、堪称最佳,左侧画廊,整夜霓虹闪烁,前面是孔雀尾风景树,后面六十米就是清澈的青阳河。美中不足的是一楼下面车库改装的人家,破破乱乱的像农村的大杂院。给人一种穿西服戴草帽——土不土洋不洋的感觉。
车库里住着的,大多是生活困难和拿低保的老年人,或许有的人根本就没有低保,我怀疑王老太太就不一定有。
孤身一人的王老太太在“车库族”里称得上赤贫!这从她的穿着和家里的东西就看出来了。好在现在的人有丢弃旧东西的习惯,让她有了生存下去的必需品。我不清楚她每天都吃什么,不过,从她每天走路的速度看,身体需要的能量还是可以保证的。
王老太太走路的速度和姿势大概是捡破烂这职业练就的。只要她“开走”,没有慢的时候,那向前一蹿一蹿的走法、离老远就知道是她。
春节期间捡花炮筒子是王老太太来钱最容易的时候。捡这东西,不用乱跑,耐心的等着即可。待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过后,第一时间冲上去,便可轻松搞定!
这个地方和我东北老家不一样,无论大事小事,人们都喜欢燃放鞭炮;这地方的鞭炮也和老家的不一样,特有震撼力。如果你离燃放鞭炮的人家较近,一定能明显的感受到、心脏都在随着鞭炮声颤抖。
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们放鞭炮,只要外面放炮,一切都要暂停!
我最害怕放鞭炮的时间是春节晚上。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晚上八点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一上午的九点左右。可想而知,在这十几个小时里,人们是怎样熬过去的;在这十几个小时里,放出了多少钱!当然能放得起鞭炮烟花的自然有这闲钱。我的前栋别墅楼的第一家,就有这条件。
每年大年三十下午六点钟开始,这家门前的小车不断,从我家窗子看得清清楚楚。凡事停下来的车子,无一例外的、送的全是鞭炮烟花!直到八点半钟才陆陆续续的停下来。
“唉,看着吧,又是一宿的局!”老伴儿说。
“这地方就这风俗,忍忍吧,”我说。
“不全是风俗的事儿,成宿放炮的就前面别墅那家。”
“大概那家是当官的,”
“还用说嘛,明年去郊区买个房子吧,那儿的当官的肯定少。”
“可惜了,多好的位置。”
“心脏比位置重要多了,想多活几年不?”
“去,去,过了年就买。”我说。
太阳刚一落山,王老太太就死死的盯上了别墅楼的第一家,没等那家的“烟花手”开始工作,她就到位了。
“往后站,不怕崩着?”可能是怕王老太太听不见,那家的女主人大声的喊着。
“嗯呐嗯呐,嗯呐嗯呐”王老太太虽然频频的点着头,却没动地方。
“你傻呀,往后!”
“嗯呐嗯呐,”
“真是的,没拉屎,先把狗请来了。”可能是女主人的声音太有爆发力的原因,抑或是这句骂人的话刺痛了王老太太,她真的像一条做了错事的狗,乖乖的退到了墙角。
其实,不去那么早,大过年的,也没有人和她抢。果然,等了一夜的她、把那山一样的烟花筒子,全运回去了。
说是去郊区买房子,谈何容易,不是位置太偏就是脏乱差,眼看就要过年了,老伴儿说:算了,再坚持一年吧。
又到了大年三十,别墅楼那家和每年一样,仍然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烟花爆竹。所不同的是,已经到了八点钟,还没见到王老太太的身影。
“哎、怪了,王老太太没去抢烟花筒子,”我说。
“啥都不知道,没听这些天的祷告声吗?”老伴儿说。
“咋啦,王老太太病了?”
“癌症,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她家今天没动静,”
“傻子,大三十儿的,谁还给她祷告。”
别墅楼那家、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放炮!富有震慑力的声音控制了整个小区,到了大年初一上午九点钟才停下来。今年的烟花筒子没人抢,就那么横七竖八的在路中间放着,一辆殡仪馆的白色车子从上面趟过去,又朝着火葬场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