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背叛 | 作者:陈平均

  作者:陈平均

  由于赵雅芝父亲重病,家里地里都有母亲一人操持,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赵雅芝和小她两岁的弟弟却都是学霸,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苦于家境贫寒,只能牺牲其中一个,赵雅芝初中毕业后不得不辍学,在家附近刻过石板,后来遇到环保卡得紧,才通过熟人介绍到县城超市里打工。赵雅芝被分配在蔬菜区,主管大姐是开业那年进来的,年头长经验多,遇事轻车熟路,对赵雅芝挺照顾。

  超市大部分都是女员工,赵雅芝那年才18岁,身体发育的好,弯腰干活时,前前后后都是风景。赵雅芝的工资每月只有一千八百元,自己只留下三百,其余的都要贴补给有病的父亲和刚考上高中的弟弟,哪哪都急需要花钱。赵雅芝很珍惜这份工作,其实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打理打理货架上的蔬菜,照应一下顾客,哪忙往那挡,只要勤快就行。有一天主管大姐悄悄对赵雅芝说,她男人的表弟看上她了,要不要见一面,家里特有钱,是个拆二代。

  赵雅芝去了才知道,对方是一个叫王二娃的小青年,比她大两岁,说起话来虎头虎脑,结结巴巴,反应有点迟钝,是一次车祸造成的后遗症。赵雅芝心里想,这哪是王二娃看上了她,分明是主管和王二娃的父母看上了她,可又不能不给主管面子,赵雅芝说回去后考虑考虑,和家人商量商量。回到超市后,主管说不是大姐非要你嫁,是王二娃的母亲来买菜时相中了你,非让我从中撮合撮合,再说人家是拆迁户,给了二百多万,还有两套单元楼,嫁了过去生活上不用操心。

  王二娃的父母马不停蹄,紧锣密鼓,往赵雅芝家跑了几趟,光彩礼钱就给了二十多万。二十万对有钱人不算什么,可对赵雅芝家来说,这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他们用这笔钱可以给她爹治病,还能供她弟弟上大学,在现实面前,赵雅芝低了头,答应了这门亲事。结婚那天,赵雅芝出尽了风头,她是村里出嫁姑娘中最风光的一个,光豪车就有二十多辆。婚后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一年后赵雅芝给王家生了个儿子,婆婆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王二娃还有个姐姐,嫁给了局长的公子,他仗着姐夫家的势力在一个单位谋了个合同工,白天混日子,晚上回家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从来不会说一句暖心窝子的话儿。赵雅芝总觉得生活不是这样过的。

  赵雅芝等到儿子上了幼儿园后,她又回到当年的那家超市,蔬菜区主管还是那个大姐。有了孩子的赵雅芝也不过二十二岁,正是花朵样的年纪,像带露珠的鲜杏,酸甜可口,让人垂涎三尺。有一天赵雅芝正在干活,工牌掉在地上,碰巧同事李伟强从她身边路过,顺手捡起工牌帮她戴到胸前,一边戴着一边有意无意触碰到她的胸脯。赵雅芝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酥麻麻的感觉,包括自己的丈夫,一种既害羞又渴望的幻觉。李伟强比她大三岁,由于家庭条件不好,至今还没有成家。

  李伟强是超市里为数不多的男员工,属于搬运工人,平时吃住在楼上单身宿舍。李伟强个子高,皮肤白,样子挺好看,整天在一群女人堆里穿梭,上货下货,不免引来一阵打情骂俏,闹得李伟强脸红的像包公。一来二去他们就混熟了,那天赵雅芝下班后电动车瘪气,正在为难时碰巧遇到李伟强,李伟强说,要不用我的电动车送你吧。半路上李伟强说一块去外边吃个饭吧,赵雅芝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婆婆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几个姐们聚个餐,就不回去了。晚饭吃的是烧烤,喝了点啤酒,赵雅芝是第一次和外边的男人出来吃饭,虽然是熟人,感觉也很奇妙。小县城本来圈子就小,突然从门口进来几个吃饭的人,其中一个可能是李伟强的朋友,上前就吐噜,强哥,嫂子真漂亮,什么时间谈上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李伟强笑了笑,算是默认。赵雅芝一愣,一块烤肉从嘴里掉了下来。

  后来,赵雅芝回请李伟强吃过一次涮锅,无形中两个人有了亲近,这都是赵雅芝生活中不曾出现过的画面。虽然她早已结了婚,还是孩子他妈,毕竟才二十二岁,少女怀春的年纪啊,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恋爱。

  有一次她晚上骑电摩去广场跳舞,回来路过圣景公园,碰到在公园散步的李伟强,他俩沿着圣景公园的树林往回走。李伟强要帮赵雅芝推车,无意之中却抓住握在车把上赵雅芝的手,彼此心跳得厉害,在黑暗中响得像一面鼓。他们第一次偷情就是在那片小树林里站着完成的。她隐隐约约中没觉得这是偷,也不是对无爱婚姻的背叛,她是在补习恋爱课,在补习从王二娃身上得不到的精神慰籍。

  王二娃傻儿吧唧的,也不去多想,可婆婆是个精明人,时间久了,一些风言风语灌进她的耳朵。赵雅芝一直认为和李伟强做的天衣无缝,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她下班回家时,看到爹娘和大姑子都在,没有人追究她的责任,都是在劝和,孩子都一岁多了,你还闹腾个啥劲,好好过日子吧。爹娘还偷偷告诉她:如果离婚的话,婆婆说不还二十万,也得还一半,就是五万她家也舍不得。她想到了李伟强,可李伟强吭吭唧唧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最后说他哪有钱,如果有,还能单身到现在。

  赵雅芝随后说,那我们就私奔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哪里都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李伟强居然同意了。私奔那天早晨,赵雅芝在汽车站等了很久很久,等来的却是婆家和娘家人,还有儿子,唯独没有等到李伟强。爹娘生气地说,你个傻闺女呀,是李伟强通知他们说你在汽车站。赵雅芝不信,跑到超市去找李伟强,超市经理说,李伟强昨天已经辞职,去南方打工了。没有人知道李伟强去了哪里,赵雅芝也不想知道,以前的赵雅芝死了,和失踪的李伟强一起死掉了,赵雅芝说她今后再也不相信“爱情”这两个字眼了。

  王家不会告诉赵雅芝真相,就在私奔前,王家人找到李伟强,说了他们在一起会毁掉赵雅芝的幸福,她有男人有小孩,她爹娘和弟弟也需要她的经济援助,如果哪天她后悔了,背上背叛家庭的罪名,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她还怎么活下去?李伟强觉得王家人说的有理,他是一个打工仔,能给赵雅芝什么未来?王家给她的现世安稳,他给不了,除了一身年轻的荷尔蒙,他一无所有,新鲜感总会过去的。王家人还让他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你在这里,她不会死心踏地过日子的。

  最后李伟强告诉王家他们明天早上要私奔的事,让王家人到汽车站把赵雅芝拦住。李伟强做了对爱情背信弃义的胆小鬼,成全了赵雅芝看似安稳的人生。离开后到了南方,在一家公司打工,他有着阳光的一面,勤恳、能干、不怕吃苦,老板相中了他,入赘到老板家当了上门女婿,尽管对方是一个带孩子的离婚女,并且还比他大两岁,可经济条件优渥,吃喝不愁,赢得了人生的起步点。

  李伟强不会告诉赵雅芝,其实他每年都会回来,每次都会到那家超市购物,每次都远远看她一眼,看她慢慢变老。他也经常想,如果当年他们私奔成功,会不会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颠簸流离的生活呢,如果时来运转,出人头地,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两个字。

  记得有一位朋友说过,背叛有三种:一是心灵的背叛;二是身体的背叛;三是心灵和身体的同时背叛。赵雅芝背叛了家庭和丈夫,而小李却背叛了自己的诺言。现实生活中,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相爱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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