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士翟鹏图传奇|二十回翟氏人物志 作者/艾山樵夫

武进士翟鹏图传奇

  作者/艾山樵夫

一、武进士家事

  未思已过知命年,万人瞩目担在肩。

  雨中驱车求前道,灯下摸索觅光源。

  披星戴月三整载,沥胆呕心千余天。

  愿得族中无憾事,翟氏家族美名传!

  各位,这是在下本次修整家谱时的心得。本次家谱历时三年,数千族众参与,至戊戌金秋,始得脱稿。虽有辛苦,却是乐此不彼。期间收获最大,莫过于族中走访族史、了解族中名人,尤其是那侠义与智勇并存的“义匪”“翟三秃子”成友公,每每想起他“重修葛家庙”、“智擒兰山县”、“大义收干女”等故事,总让我们感心动耳、荡气回肠。其实,我们家族还有一位忠勇与刚直同在的人,他就是我们家族唯一的一位武进士,十五世的鹏图公。这鹏图公有一身好武艺,善使大刀,道光乙未科进士,后来被派任山西大同府守备,官至正五品。这鹏图公哪里人氏?又是怎样的支派关系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岠山翟氏家族祖居邳睢交界之岠山北麓,祖茔位于今邳州市八路镇李巷村上刘马庄组。1668年,郯城大地震,造成岠山南十多里地的旧县城古邳(今称旧州)下沉,加上因黄河改道溃决,岠山东成片汪洋,于是旧州政府决定将县城北迁于40千米以外的洪福山之阳,形成新的县城---邳城,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新县城又迁往京杭大运河之滨的大榆树(今称运河镇),原来的县城就成了今天的邳城镇。

  且说岠山翟氏家族先祖因县城搬移而随之北迁,那当时岠山先祖弟兄四人商议决定随之北迁,分散于铁富之张官庄、八义集之周家(原来隶属于石桥乡,后石桥乡合并给八义集镇,故今天翟庄隶属八义集之周家行政村)、岔河之楚墩等。而铁富张官庄之先祖,在张官庄住了很短时间,便再次迁居至艾山脚下涧下沟(今铁富镇涧沟村),而在张官庄居住时,也在张官庄以西、人民新渠道以东形成了“翟林”(大袁庄近60岁的姜怀利先生说在其入伍前,生产队长吆喝去翟林干活)。想来应该是居住在张官庄的先祖把先人安葬在较高处,就选择了向艾山靠近的地方,而后举家移居涧下沟。再往后,从涧下沟分出了长房汉庄、次房四户分支,而老三房就留在了涧沟。

  单说次房四户支系,自十世祖迁至四户,勤俭持家、忠厚待人,十一世祖圣如公(字济众)、十二世祖成美公(字乐善)俱是秉承父辈之传统,家业逐渐兴盛,十三世祖允恭公更是苦读不辍,早入太学。允恭公生有三子:长秀龄次钟龄三秀升,三子秀升亦入太学。长子秀龄已成家,长孙河图,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却说十四世祖钟龄公,自幼喜欢武术,体格健壮,生性豪爽,为人仗义。家境日益昌盛,钟龄公也已成家,夫人张氏身怀六甲,兄弟妯娌之间甚是融洽,大嫂便时常过来照看着,毕竟是过来之人。

  这天午饭过后,大嫂抱着河图又走了过来,迎面见着钟龄公走向书房,叔嫂搭了句话。大嫂问:“他二婶感觉怎样?”钟龄公答道:“刚才还喊叫不舒服,娘在房里间呢。”大嫂应了一句娘也在呀,便走向二爷卧室。

  钟龄公午后也无去处,便到书房坐了下来,手拿一本书想看却难以安定精神,又放下书,信步走出书房,却不知自己走向何处,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一座山前,钟龄公认识,这是艾山,小时爷爷回涧沟老家常带他去,祭祖过后也去山里走走。爷爷说,艾山有九道山涧,山涧里藏着龙;六道堑里还有黑风口,沟壑数丈,怪石参差,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寒气,那是当年薛礼征东时一枪挑出的山涧,而艾山神奇的是每六百年就能生一次神艾,漫山遍野,能治百病。他从小就对艾山充满了神奇,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完全走遍艾山,以前每次被爷爷领着去艾山时,因树木茂盛,杂草丛生,爷爷也不敢让他走进幽暗的森林里,便说山里有狼,狼会咬小孩的,这一次没有爷爷跟着,自己完全可以随心而行了。想到这里,钟龄公迈开步子,径直朝山里走去,不觉走过五道山涧,但见奇花异草,遍布沟壑。钟龄公看的兴起,早已忘了自己何时从家里走出,也不知道自己想去何处,便信步前行,忽然见前面一到山坎上有异常,就想走近看个究竟,便抬起步子,手抓树枝攀上山坎,那钟龄公好不容易爬上去,刚想伸头去看仔细,忽然从山坎对面蹿出一只斑斓猛虎,冲着钟龄公扑了过来,钟龄公虽然学了些拳脚,手上也有些力气,怎奈被其忽然扑来,防不胜防,那钟龄公便“啊”了一声,向后倒去。

  这正是: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

  毕竟不知钟龄公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黑虎星下界

  却说二公钟龄正在艾山深处六道涧游玩,抬头见前面山坎景色奇异,便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可是刚走到山坡脊背上,一只猛虎从山坎对面猛然蹿出,把二公惊的“啊”的一声向后仰去,顿时醒来,原来却是一个梦境,想来天气渐渐变暖,饭后有些发困,二公竟然坐在桌前,手托下巴在堂屋里打个盹。也许小时候被爷爷带回老家,去过的艾山对他吸引太大,竟然迷迷糊糊神游了艾山,二公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始终对猛虎冲撞有些不解。

  这二公正在纳闷,门外有孩童声音由远而近,并连声呼唤“二叔”,二公知道,这应是大哥家三岁的侄儿河图,刚才被大嫂抱着去自己的房间,怎么单独跑出来了呢?便急忙起身,迎着孩子走出去,刚到门槛前,那小河图跑的急,差点被门槛绊倒,二公一下子把河图抱起,还没待他问那么急忙做什么,小河图气喘吁吁地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二叔,二婶生了小弟弟。”原来,夫人生了个儿子,大嫂先让河图来告诉他一声。二公惊喜万分,抱着河图转了一圈,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河图急忙躲闪。正待出门去父母房中告诉父亲,却见父亲已从门外走了进来,二公叫了一声“大”,遂把河图放下,扶着父亲到八仙桌前太师椅坐好,便说:“大,河图过来说,他二婶生了个男孩。”老太爷允恭入过太学,家业的壮大有他几十年的努力,今天再添丁,也是家族走向兴盛的兆头,太爷允恭兴奋地说:“我已知晓。家里添丁,大喜,任何事情你按常理安排就是。对于你岳母家以及邻里亲朋,都大方一些。有些事情忙不过来,让你哥哥帮帮你。”钟龄二公轻轻地应诺着,“大,这些事我操办就行,您老不用费心。您尽快给孩子赐个名就好。”太爷允恭说:“从我爷爷自涧下沟来四户社落脚,白手起家,通过三四代辛勤努力,到你们这代终于有模样了,希望孩子们能继承咱们耕读家风,并且能发扬光大,大展鹏图,我看就叫鹏图吧。”二公面带欣喜:“好名字,就叫鹏图吧。”

  正是:欲昌和顺须为善,要振家邦在读书。

  那二公新添男丁,家里上下俱各欢喜,翟家已有两三代人的勤劳操持,倒也殷实,于是就按乡俗操办小鹏图的生辰喜事。首先是十二天姥姥家送米糖,然后是满月宴请邻居亲朋,虽然忙的晕头转向,可也是不亦乐乎,自然也少不了哥哥的后台帮忙。特别是鹏图周岁,二公在亲邻好友的劝说中安排了喜宴,按民俗习惯给鹏图抓生,更是极为热闹。小鹏图长的虎头虎脑,身材结实魁梧,倒显得十分可爱。众亲临都说,这鹏图长的如此喜人,长大会讨女人喜欢呢。抓生的时候,鹏图在众人面前并无哭闹,笑嘻嘻地爬了一阵,倒拿起木剑和图章玩了起来。众人大惊,说鹏图是习武之人,那二公见众人都说些吉利话语,表面淡淡地笑着道谢,内心却是高兴万分。

  却说二公见鹏图抓生抓的是兵器,再加上鹏图体型魁梧结实,自然有心培养习武。于是,自鹏图幼时就多多留意,而河图长鹏图三岁,便在一起对两个孩子进行辅导。也许两个孩子均有天赋,两人进步都很快。

  光阴荏苒,转眼鹏图长到六七岁,二公便在太爷允恭的安排下让鹏图入学,回家便找时间教河图鹏图学些功夫。这一天,鹏图随家人去田里玩耍,时值六月,天气也已热了起来,由于今年墒情较好,庄稼长势喜人,众人都在忙着田里的农活,无人顾及鹏图。待大人想起他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当时大家在山芋田里拔草,我们这里种山芋都是起垄栽种,除了可以排水,还能保墒情。那鹏图虽不高大,山芋垄又不是很高,按理说却也能在远处看到,或许他藏身哪个山芋沟里,于是众人把每个山芋沟里都找遍,还是没有发现,便惊动更多人寻找,近处谷子地里也没有,只有远处一片苘田未去寻找,有人说快去苘田看看,便有个家人急忙跑去。谁知道那人刚跑到苘田边,就惊叫着跑了回来,一边跑一遍惊叫:“老虎,苘地里有老虎。”众人听他一说,都围了过来,急问何故。那人喘着粗气,面色惨白:“我去苘地寻鹏图,刚到地边,就从苘地里走出一只老虎,那老虎通体黑色,浑身是水,刚从河里洗澡出来一般,径直朝我走来,幸亏我跑的快,不然就被它扑倒了。”看来老虎虽然没有张口向他扑去,也是令他吓得不轻,所以才听他大叫。

  众人都觉得纳闷,田里可从没听到有什么老虎,再说老虎是黑色更是少有听闻,便说他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人却说:“自己亲眼所见,怎会有错?当时我还揉了一下眼睛,分明是一直黑色老虎,懒洋洋地从苘地里向外走出的。”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不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苘地了藏了一只老虎,鹏图是个孩子,一旦遇到老虎必然凶多吉少,众人便一起去苘地看个究竟。

  这正是: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

  毕竟不知道苘地老虎是怎么回事,且听下回分解。

三、拜师“关大刀”

  却说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都为小鹏图的安全担忧。二公钟龄更是心急,忽地从地上蹿起,便向苘地跑去,那众人随即一愣,也跟着跑了过去,大家来到苘地边,透过不到人头高的苘苗,依稀看到地中间有一物黑乎乎卧在地上,众人大惊,齐喊“老虎”,谁知那“老虎”如睡着般一动不动,大家仗着人多走上前看个仔细,哪有什么老虎,分明是小鹏图睡在地上,二公钟龄快步上前抱起鹏图,苘地太热,小鹏图一身汗水,如水洗般,大家见鹏图好端端地,便欣然散去。不过,大家对“苘田有虎”不好解释,后来便有鹏图为“天上黑虎星下界,睡在苘地时,因为天气炎热,那黑虎星真神出体,被正在寻找的家人迎面撞见”的说法了。二公钟龄早也有梦,对街坊间传谈,不置可否,但有街坊当面谈起此事,只是“呵呵”便了。

  却说众人正围着小鹏图细细打量之际,忽然听到一个陌生口音说到:好一个天虎星!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路边过来一辆独轮车,推车汉子约莫三十多岁,身背单刀,车上坐一妇人,怀中抱一四五岁的孩子。二爷钟龄公忙拱手道谢,见其为赶路人,便邀客人停车歇脚,让家人倒水奉上,那客人说了一句打扰了,将车在路边停下,手扶妻儿下车。那女子从车上下来,站稳了脚步,先道声谢,才接过水来。

  二爷这才细细观看这一家:那汉子面容稍黑,中等身材,粗布对襟大褂,蓝粗布裤子,脚穿一青色布鞋,由于赶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犹如淋雨一般,倒是显得干净利落,二爷一看知道“练家子”;那妇人年近三旬,虽不艳丽,也是端庄大方,怀里的孩子和鹏图同龄,天气炎热,孩子在母亲怀里也浑身是水。那汉子脸上满是水珠,独轮车上行囊简单,却是长途的模样,倒是一杆丈多长的大刀很是惹眼,更是让人断定过路人必是学武之人。二爷秉性好客,便说:“时过中午,先生若不嫌弃,到我家一起吃个便饭,所幸我家不远。”那客人稍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妻儿,说了句打扰了,便随着二爷一起来到庄内,时间不长,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早已摆了四个菜,那汉子再四感谢,然后才和二爷分宾主落座。

  原来,这汉子姓关,徐州府砀山人氏,祖上说是关公关云长后人。自幼喜欢武术,擅使一口八十多斤的大刀。因乳名“平安”,人称“大刀关平安”,因此名与祖上关羽之子关平近,便有人戏称“大刀关平”,关平安不敢造次,只得央求别人在“平”字前加个“小”字,所以“大刀关小平”之名就传了出去,那关小平性格耿直,为人豪爽,爱打抱不平。村中有一地痞,姓吴名赉,其爹妈本意是希望有上天恩赐,只因其品行不端,乡邻直呼“无赖”。关家虽是武圣之后,奈何在彼处却是孤门,那“无赖”怎会把关小平放在眼里?有一次,那“无赖”与关妻碰面,见其端庄,心生歹念,竟然调戏关妻,被关小平狠狠揍了一顿,关小平本以为自己武艺高强,教训“无赖”后便不会再惹是生非,谁知那“无赖”被打后却纠集几个地痞流氓,不断骚扰关小平一家,关小平几次欲找“无赖”理论,其妻怕关小平手重惹祸,死死拉住,不让关小平出门。关小平无奈,思索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和妻子商议,欲离家去海州投奔朋友,妻子答应了,于是全家欲去海州,路过此处。

  那二爷听了“大刀关小平”说了这么一段,愤愤不平,但对其为人,特别是其武艺,意犹爱之,遂有留下之意,便说:

  “先生可否留在寒舍,教授犬子一些武艺,当然束脩必须照例奉上”。

  关平安道:“公子天生异相,将来前途无量,敝人才疏学浅,恐误了公子前程。”那二爷听了关平安此话,更加认定其品行,便再次相邀,那关妻便对丈夫说到:

  “既然先生如此诚信相请,我们又是落难之人,我看你就答应了吧。”二爷马上接口道:“贤夫人言重了”。此时,关平安方才点头。

  二爷欣喜万分,急忙吩咐收拾房间安顿关平安全家,另择日邀请亲友,给鹏图举行拜师仪式,自此大刀关平安就在翟家教授小鹏图武艺,晚上也为翟家看家护院,不提。

  且说关小平家的那个男孩,其实和鹏图同岁,住下后和鹏图相处甚好,便一起读书,由关平安一起教授武术,而大爷家河图年长鹏图三岁,也一起习武,加上河图的天分,后来也有了功名,这是后话,不过,他们也确实没有鹏图的天赋,所以也没有鹏图公的功名了。各位,社会传鹏图公是“黑虎星”下界,你道“黑虎星”是什么意思?原来民间把那些智勇双全的人,尊称为“黑虎星”下凡,像杨家将的杨七郎、曾擒拿过方腊的韩世忠等等,都说是“黑虎星”下凡,据说杨七郎出生的时候,额头上有个“王”字,可见大将成名不仅需要刻苦,还是要有天赋的,不然,鹏图公的其他弟兄怎么没有他的功名?

  正所谓:百花未报芳菲信,一枝探得春风近。这是外话,暂且不表。

  且说小鹏图自有了“大刀关小平”教习武艺,日渐长进,那关平安又熟知武考流程,在平时也指导小鹏图如此这般练习,加上鹏图天赋异常,身材高大,气力无比,便很早就在童试中高中。又三年,乡试也是高中,全家高兴,一再感谢师傅关平安,谁知关平安的一席话,却让全家人落下泪来。

  原来,自关平安来到翟家,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关平安在翟家悉心教授鹏图、河图武艺,虽说二爷钟龄公对关平安一家甚好,但是总归客居他乡,正所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一天,关妻就和他商议,说父母年岁也已近七十了,想回家看看,如再不回去,说不定今生能不能再见到爹娘,关平安理解妻意,细思再呆在翟家也不是长久之计,遂亦萌生离开念头。

  二爷钟龄公听得此话,心知“大刀关小平”乃江湖中人,行走不定亦是常情,若再挽留恐亦不好,便让人取来银两,一来作为为师十年的束脩,再者也作为翟家所赠盘缠,谁知关平安分文不取,二爷急道:“关师傅重义轻财,大家均知,但师傅在翟家为师十载,全心付出,若分文不取,我翟某人以后有何面目于他人?”关平安只取得些许银两,正待二爷再发话,那关小平道:“二爷若再强我,分文不取。”二爷无奈,只得作罢。

  众人送“大刀关小平”出村,关平安拱手相谢,转身对鹏图叮嘱:“你前程无量,切莫懒惰!”鹏图点头应承,众人洒泪而别。

  这正是:横刀去留气如虎,吾志未酬人犹苦。十年无私君恩报,重义轻财大丈夫!

  毕竟不知道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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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拔树涧下沟

  却说鹏图公中了武举,自是高兴。乡试结束后,需要次年举行会试,那鹏图公就在家全心准备下科考试,无非是拳脚兵器,骑马射箭,晚上也挑灯看书写字。

  一日,鹏图公早饭后,骑上马便直奔涧下沟。四户翟庄与涧下沟直来直去不过十多里地,那时村庄少且小,虽没有今天的大路,各村之间自有小道相连,平常鹏图公骑马不知不觉便到,不过袋把烟的功夫。

  涧下沟虽说以汤、翟二姓为主。其实汤姓人口一直占村中多数,应不低于七成。据说以前涧下沟村有霍姓居住的,有霍姓居住的时候,汤姓人口一直不兴旺,并有衰败的迹象。霍姓在本地方言中被读成“He”(喝),于是,“汤”就被越“喝”越少,后来,汤姓人名就出现了“汤有药”、“汤加砷”、“汤友毒”等,说来奇怪,霍姓家族接二连三出现事故,家族快速衰败,最后剩下几户人家,不能在涧下沟居住下去,只得举家迁出,从此涧下沟不再有霍姓,而汤姓却迅速繁衍起来,汤姓的三房又分居于涧下沟村南之银杏园,形成今天的白果园村。

  那时涧下沟因位于艾山东麓,而艾山山谷大多在东侧,山上雨水便穿过村子,流入村东河流。艾山东麓均是沙质土壤,于是村子里就被雨水冲成数条水沟,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水沟依然,沙沟有人头深,每当夏季雨水来时,水流卷着泥沙从村子穿过,那下游河流的鱼虾也逆流而上,于是,在门前沙沟捉鱼,也是童年美好的记忆。

  那时由于数条水沟从村内穿过,各姓氏均按地势分片居住的,翟家人就居住在村庄南端,俗称“前翟家”。而前翟家中,十五世的玉堂公等几家家境较好,住一个大院,被称为“西大门”。那时,“西大门”家境殷实,土地几十顷,涧下沟东和南土地均是翟家所有,今三姓庄高家人所述,高家来涧下沟是奔翟家而来,高家来翟家的先祖母是翟家姑娘,因生活所迫,回归娘家,翟家便给了几亩田,令其安家,后来高家家境慢慢好了,手里有些钱,想买几亩地,却因附近土地都是翟家只得买到冯场那里。不过,后来因出了几位又抽又赌的人,倒把土地都卖了出去。说来惭愧,有一位先人卖尽土地,无法生活,其岳父给了他五六亩地,谁知小麦熟了即将收割,他夜里赌博把这几亩地都输了,等去地里割麦子时方知易主,全家辛苦一年竟然颗粒未收。都说赌博害死人,此话半点不差。

  这正是:

  已将华屋付他人,那惜良田贻祖父。

  室人交织泪如雨,典到嫁时衣太苦。

  出门郎又摇摊去,厨下无烟炊断午。

  说起涧下沟高家和翟家的渊源,还有一段笑谈。民国年间,高家送殡,翟家照例去帮忙,我爷爷芳芹公亦在其中,他坐内柜。送殡是白事,老少亲戚几辈子,客人就多。各位有所不知,那时办白事,分内柜和外柜两套账桌,外柜相当于现在的茶棚的位置,内柜设在家中。客人来到外柜,先报清与主家的关系,外柜先生用单子记下客人的驻地、关系、带来的祭品:诸如三牲祭品、八仙礼盒等等,以及香帛纸钱、礼金多少,并把单子装在一个盒子里,由管具带着客人来到内柜,到内柜后方由内柜先生再登记各项数字,收下礼金,查看祭品礼盒,再打赏抬盒子的下人等等。

  那时,办事的桌椅板凳以及菜盆水桶均从邻居所借,办完事情再一一送还,而办丧事所借之物还需物主自己上门索取,方才吉利。邻居王增祥先生过来抬自家的平三抽,先生爱说笑话,一边把三个抽屉抽出,一边说看看有没有账房先生落下的“洋烟”,正说着,在抽屉下面的抽肚里找到了一沓钱。众人见发现一沓钱,便围了过来,王增祥先生问谁是内柜先生,众人说我爷爷名字,王增祥先生应该叫我爷爷表叔,他笑着说:“大家都不要说出去,看他怎么交柜。”人群中有人说:“不对呀,芳芹叔已经把钱交上去了,当时我在场,账款不差的。”众人纳闷,便一起数钱,那人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款与账就是差这个数,芳芹叔说,因为有急事,他把这个钱拿给别人用了,而所差的钱是让某某去涧下沟街里某某粮柜取来的,莫非他不知道钱掉到桌肚里,自己把钱垫付上了?”

  原来,平三抽的抽屉与桌子有缝隙,我爷爷收礼金时,纸币随着拉送抽屉从缝隙掉到了封闭的桌肚里,待到结算时发现少了钱,自己无法解释,便谎称被自己挪用,自己又无法脱身,便让他人代自己取钱过来补上这个洞。

  众人这才明白了平三抽桌肚里钱的来由,众人不由齐声夸我爷爷。第二天,家主再次带上礼物去感谢我爷爷,这桩美谈也一直流传到今天。

  真个是:金银面前不自迷,重义轻财见英奇。欲寄吾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此是外话,不提。却说鹏图公骑马到了涧下沟前翟家,倒没有见到几个人,便胡乱转悠起来。时值初夏,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各家趁着墒情,都在田里忙碌着,哪里还有闲人在家?鹏图公离开西大院,向湖里走去,迎面碰上从地里走来的玉堂公。鹏图公便说:

  “大哥,你在忙什么的?”

  玉堂公应了一句:老二来了呀, 并没有想停留的意思,头也没转,依然回家。

  鹏图公见玉堂公似乎有事,便拦住他说:“大哥,有什么事,这么匆忙?”

  玉堂公说:“南湖地里有棵杏树,四五年了,这不已经种庄稼了吗,我去找把斧头,把它砍了,省得遮了一大片。”

  鹏图公笑到:“我以为什么事呢,这不是小事吗?找什么斧头,我给你拔下来就是了。”

  玉堂公停下脚步,笑着说:“老二,说大话了吧。那杏树四五年,都小腿般粗细,别说你能拔下,就是用斧头砍,也不是好砍的。”

  鹏图公说:“大哥,我要真给你拔下来呢?”

  玉堂公哈哈大笑:“你真能拔下来,我办一桌八大碗请你。”

  鹏图公说了一句“大哥说话算话”,就和鹏图公走向南湖。

  却说玉堂公、鹏图公兄弟二人来到南湖,见到杏树果真腿肚般粗细,花儿刚谢,新叶已长出,占大半间屋地方。因村南村西都是沙质土壤,种的长果、山芋等地方有名,特别是种的西瓜沙瓤,因田地沙子昼夜温差大,甜的能让你掉牙,而萝卜不仅甜,还水气大,须轻拿轻放,以防炸裂,这些都是涧下沟土质所致。

  且说那杏树枝叶半间屋子大小,想来遮荫不少地,这也是玉堂公要砍去的原因。鹏图公来到树前,用手抓住人头高的地方晃动了一下,但见枝叶摇晃,根部丝毫不动。玉堂公笑着说:

  “他二叔,这八大碗能吃上吗?”

  鹏图公说我试试,飞起一脚,照着半人高的主干部分就蹬了过去,你还别说,这一脚硬硬地把杏树踹歪了一些。各位有所不知,涧沟村南湖西湖地因为是细沙质,雨后沙质土壤却不下陷,形成一体,这是雨后可以穿绣花鞋的原故,但是干旱时,细沙能被风吹走,地面就不是坚硬了,所以鹏图公用尽气力踹了这一脚时,那杏树被踹的歪向一边。鹏图公看到希望,便绕到对面,用十足的力气狠狠地又踹了一脚,这一脚又让杏树歪到了对面,鹏图公围着杏树转了一圈踹,那杏树歪过来歪过去,其间也有树根被拉断,慢慢地几条树根露出地面。

  鹏图公见杏树树根露出,解开腰带,重新扎紧,挽起袖管,向蒲扇大的手掌心吐了口吐沫,两只手搓了一下,双手在腰间环抱住树干,全身吃力,从丹田里喊了一声“起”,但见杏树缓缓上起,鹏图公的麻底鞋也陷入三四指深,鹏图公脸色逐渐变红,再由红变紫,那杏树根部逐渐露出。众人见鹏图公神力,不由齐声喝彩。有两根东西方向的树根长三四丈,占足足半分地的面积。大家见杏树被生生拔下,除了惊讶鹏图公的神力,也打趣玉堂公的“八大碗”什么时候请,玉堂公笑着说:“我办八大碗,你们都来作陪。”众人哈哈大笑:那自然来。有几个人帮忙把杏树抬回了家。

  有《南乡子》为证:一拔名初成,垂柳亦是碗口杏。几分力量比鲁达,相逢,席地之间谁会赢?莫道太轻狂,人在南湖扬美名。年少且存虎豹志,匆匆,他岁风云可化龙。

  各位,你要问玉堂公是否办了“八大碗”请了鹏图公,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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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初试中武魁

  上回说到,鹏图公在涧下沟南湖拔出长了四五年的杏树,使得众人都知道鹏图公的神力,后来被演绎成了“拔了碗口粗细的杏树,带起来半亩地的土,鹏图公的双脚陷到了脚踝”等等,却又多了一桩美谈。

  各位,这鹏图公能拔下小腿般粗细的杏树,已略显神勇,细思若无千斤之力,不得而为。其实,那鹏图公亦觉得自己力气非同常人,所用兵器皆略显轻,他喜欢刀,便与父亲说自己想打两把刀,二爷钟龄公说到:“重坊铁匠张善打刀,明日你去订制便可。”

  三个月后,鹏图公从铁匠张处抗来两把大刀:一把八十一斤,一把一百八十斤,然后请来木匠用白蜡作柄安装起来。那八十一斤刀背上有三个圆环,抡起来,哗啦啦作响。各位看官,这里委实没有吹捧鹏图公,那一百八十斤的大刀今人未见,但是八十一斤的大刀在“文革期间”曾回到涧下沟村,后失传于依宿(戴庄镇依宿村),此事确实不假,说起鹏图公的神力,单看其平时练功用的石锁足以证明:今汉庄二十世华庆公家有武进士平常练功的石锁,那石锁为一坐式狮子,前一腿跪地,一腿平放为把手,把孔现仍不足两手伸入,想武进士身材高大,当一手持之。前年众多家人观之,皆试重仅一人双手拎离地面,有好事者称之,重三百二十斤,可见武进士鹏图公之神力,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其实,清代习武之人,不仅习武练身,更重要的是习武者为参加武举考试,被国家录用的机会大增,于是民间习武者日盛。

  清朝武举考试,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试办法分三场进行:一二场试了弓马技勇科为外场,二场试策论武经。那技勇实际上主要是臂力,一共三项。头顶拉硬弓:弓分十二力、十力、八力三号,应试者三号自选,限拉三次,每次以拉满为准;二项舞大刀:刀分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八十斤三号,试者亦自选,但试者应先成左右闯刀过顶,前后胸舞花等动作,一次完成为准。第三项就是那石跖子,就是咱们说的掷石,那石跖子呈长方形,厚度拃余,一面有可以用三四个手指头斜插进前方抠住的石坑,也分为三号:头号三百斤、二号二百五十斤、三号两百斤,应试者石号自选,要求将石跖子提至胸腹之间,再借助腹部之力将石底部各翻露一次,称为“献印”,一次完成为合格。说这石跖子,在下也于近日在泇口家人处见得,那石确有二三百斤,不知可是武进士所用之物,此是外话,暂且不表。

  再说凡应试者,弓、马、石三项必有两项者为头号和二号成绩,三项成绩中二号成绩超过两项者为不合格,取消三场考试资格;而第三场考文,也称内场,相当于文化考试,至于文考,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能比外场更难应付,所以各个年代略有不同。但是清朝铁骑劲弓得天下,自然看重讲习武艺。

  却说道光辛卯年(1831年)乡试,鹏图公身负二十春秋寒暑之内功,赴省城参加辛卯秋试。演武场上,鹏图公在“马上箭”中,策马飞驰,三趟间,时而蹬里藏身,时而国老倒骑,马背开弓,但见九簇利箭连射远处跺靶,继而考步射、技勇,那鹏图公头顶拉硬弓如满月,手抓三百斤重的石跖子,高至胸腹而气定神闲。至于刀术,鹏图公披挂盔甲扬鞭上场,舞动一柄一百斤重的大刀,左右闯刀过顶,刀飞同蝶,又如展翅大鹏;前后胸舞花,寒光耀日,娴熟炫目,犹似潜水蛟龙。当然,这些都是跟班鹏图公的家丁所言,二爷钟龄公听了鹏图公的考场所为,自是欢喜,心想这乡试当无大碍,果不其然,三日后早有官府信差来报,鹏图公武艺出众,乡试中独占鳌头,高中武魁。早有地方名人闻听此言,皆来致贺,那钟龄二爷少不得置办酒席招待乡邻,暂且不表。

  却说翟家庄南五六里有一村张庄,张庄有一张秀才,亦地方名仕。张秀才本贫苦人家出身,但自幼苦读书文,得中秀才,自是勤俭生活,诗书教子。张秀才有一女,年方二九,幼时也曾跟随父亲读了“三、百、千”、女四书等等,又长的百里挑一,听说鹏图公新中武举,便思索能配女儿者非普通莫属,便私下找邻村杜庄之刘婆说合此事。那刘婆知道张秀才之意,思忖双方一个是秀才千金,眉清目秀,一个新中武举,武艺超群,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便欣然前往翟家说媒。那刘婆来到翟府,见到二爷钟龄公,先娇滴滴地给二爷道喜,话题一转,便把张秀才欲与结亲之事和盘托出,其实二爷钟龄也听说张秀才之女知书识礼,孝顺贤惠,虽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今日张秀才主动结亲,也为张秀才真诚所打动,和鹏图简单商议了一下,便应允亲事,那刘婆撮合婚姻未想如此容易,细想也是门当户对,但是刘婆却对二爷说到:“二爷,自古道,君子好逑,这男女婚事,都是男方主动,虽说女方先有此意,我们男方也应主动上门提亲,也给张秀才足够的门面吧。”

  二爷通情达理,自然满口应承,又让包了果子,拿了些银两给刘婆,那刘婆略略推辞接过,说了几句客套话,再四感谢方去。

  其后,王婆先代翟家去张家提亲,然后定亲、下聘礼有条不紊,翟家处在喜庆之中,正是:人间何事堪欣狂,观弈道人论短长;最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状元郎。

  不知道鹏图公大喜之日订在何时,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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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仗义救母女

  上回说到,道光辛卯乡试,鹏图公喜中武魁,二爷钟龄也给鹏图聘了张秀才家的千金,对于翟家人来说双喜临门。

  对于鹏图公来说,武魁自然欢喜,那是他数年冬夏勤奋的见证,对于婚姻,自己倒是没有在意,虽然他也听说过张秀才家庭,也从别人那里知道张秀才的千金贤淑的美名,但是他的心思只在武艺上,再说家里有父亲里外操办,一般还不要他操心的,反正父亲做主就是了,乡试不经意高中武魁,鹏图公把心事放在下科的会试了,每天早晚练功,披星戴月,栉风沐雨。

  却说鹏图公因为乡试高中,回来后又聘了张秀才千金,双喜临门,翟家上下自是高兴万分,那鹏图公更是整天合不拢嘴,因为壬辰科会试在即,便想全力准备秋日会试,谁知却得到父亲的阻拦,二爷道鹏图公在壬辰科是背禄逐马,为官星处在死绝之地,追求功名不顺利,而三年后乙未科参加会试,日年相併,当属岁运并临,小人遇之最为不善,但君子得之,其年利奏对,有面君之喜,土人得之有登进荐举之荣,当为上上之机。但是今年十月,从命理来看,当属红鸾星冲撞,鹏图公犯红鸾桃花,正所谓:红鸾星动日,满院桃花生。又有云:红鸾星光照大地,世上情人成眷属。此星最利姻缘婚姻,所以二爷钟龄公有意安排鹏图公秋日完婚。遂不许参加会试,那鹏图公历来孝顺,听父亲这么一说,也不与父亲争辩,一切顺从父亲安排就是。

  翟家上下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几个较小的弟兄不时向鹏图公道喜并索取喜糖,鹏图公倒是被几个小兄弟搞的疲惫,不提。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二爷钟龄公按传统礼数操办着鹏图公婚事,有些事情也请大爷,三爷共同出谋,至于奔波的事情,重要的安排河图公,简单一些的就安排其他小弟兄去做,反正家里有人。转眼秋收过后,翟家上下张灯结彩,喜气盈门,待把张氏搬娶过来后,这才知道张氏不仅贤淑而且貌美,那些小弟兄不仅为兄长娶得如此好的媳妇高兴,也以闹喜为由撕缠哥嫂数日,直到嫂子答应着给每人做一双鞋子,方才罢了。

  鹏图公娶了张氏,倒未荒废武功,整日起早贪黑,刻苦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鹏图公武艺大增,刀石弓马日渐精进,决心下科会试,耀祖光宗。

  各位有所不知,古代考试不是今天的高考,每年都有,需要三年才考一次,乡试(举人考试)在府省,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会试(进士考试)的时间是在次年,即逢辰戌丑未为正考,文考在三月,武考在八九月。当然,如果遇到皇家有盛大喜事,也会增加乡试和会试,称为“恩科”,其实进士考试每三年一次,每次仅仅录取的人数多的时候有二三百人,少的时候才三五十人,平均每科才百十人,所以进士考试很难的。《儒林外史》中有“范进中举”的故事,而进士还是举人所考,可想得中的难度了。中举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举人就被称为老爷了,还享用朝廷的俸禄,所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能中举就是一步登天了,哪里还会想中进士?至于中了进士就是从民到官的过程,那鹏图公本想在壬辰科参加会试,却被父亲根据自己的八字命理推算必须到乙未科才对自己顺利,所以他把全部精力准备在这科的会试上了。

  按惯例,每科考试时间在八月末举行,刚入八月二爷钟龄便操持着鹏图会试一事,毕竟去京城千里多路程,虽七八天马力,却也不敢太晚,二爷说早去安排下住店,也能熟悉一下环境,再说路上也不一定按计划行程,早去两天也是灵活使用,至于何人陪同,弟兄几个都想同去,二爷最后决定让老四昭图去,一来作伴前后可以照顾一下,再者也是让他去京城长长见识,昭图听了二爷的安排,欣喜万分。

  鹏图公去京城会试,张氏也是忙碌多天,天已入秋,气温下降,张氏给鹏图公准备了几身秋天的换洗衣裳,并再三叮嘱出门在外必须热冷忌口,考试过后早早回家报信,免得父母担心等等,鹏图公诺诺应承。

  却说弟兄二人晓行夜宿,行程几日到河北山东界地。八月天气,早晚俱冷,但中午尚热,兄弟二人便在一村边路旁茶摊坐下吃杯茶也谢谢脚力,二人吃了茶,也在马上带了水,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有妇女孩子哭啼声,鹏图公循声望去,只见从村子里走来几个人,领头的三十多岁,赤膊上身,臂膀上刺着下山猛虎,三四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跟在后面,个个长得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其中一个头顶上扎着“一戳毛”,下巴留着“山羊胡”的五大三粗的,约莫二十多岁的汉子,拦腰夹着一个三四岁女孩,女孩双脚乱蹬双手乱舞,哭喊叫娘,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身上满是补丁的妇人,那妇人边哭边叫:“大爷,求求放过我们吧。”边哭边去抢夺女孩,还没及靠近女孩,早被领头一脚踹倒,挣扎半天方才爬起,扑地大哭。

  鹏图公问茶摊老板缘由,老板说,你一个外乡人,还是少过问吧。鹏图公听妇人哭喊凄凉,止不住再问,老板说:

  “那个刺青姓盖名宝,在这里收保护费和放高利贷,人送外号盖世太保。女的丈夫刘二,赌博借他一两银子,想必是讨要的。爷,这几个人不好惹。”

  鹏图公起身朝领头走去,双手抱拳,高声呼道:“这位大爷,可否赏脸借步说话?”那“盖世太保”听到有人说话,不情愿转过脸来,用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身高丈八,身材魁梧,浑身刚气的人。

  “刚才说话的是你?”

  “是我”,鹏图公轻声地说。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那“盖世太保”斜着眼睛问道。

  “异乡人路过宝地”鹏图公还是轻声地说,没有任何表情。

  “盖世太保”看到了茶棚边栓着的黑色的骡马,以及挂在马鞍上的兵器,略有所悟:

  “你是练家子?”

  “学过几年”,鹏图公依然声音不大。

  “这是进京赶考的武举爷”,茶棚老板陪着笑脸插上一句。

  “盖世太保”脸色一变,嘻嘻一笑:“原来是举人老爷路过此处,怪不得早上喜鹊在头上叫了三声呢。不知道举人老爷到此,有失远迎。”“盖世太保”双手胸前一抱,“但不知举人老爷有何指教?”

  鹏图公强压怒火,指着地上哭泣的妇人问道:“敢问这是何故?”

  “爷有所不知,”“盖世太保”依旧嬉笑着,“他家刘二借我银子,一个多月没还,我今天讨债来了。”

  “他借你多少?”鹏图公不便动怒,只得忍着。

  “既然爷对这事有兴趣,那我就告知于爷吧。”“盖世太保”略微收敛一下笑容,“那刘二借我一两银子,我当时对他说日利三分,今天一月整,本息银子十两。以前几次讨要,均被刘二家的躲过,今天再不讨要,我这些弟兄恐怕就要饿死了。”“盖世太保”说着,指了那几个嬉皮笑脸的帮凶。

  “要钱你就要钱,你抱人家孩子做什么?”鹏图公反问。

  “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他要有钱,我抱他吃饭一张口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穷鬼吗?一个丫头片子,不知道能不能卖到三五两,再说在他家还不见得能养活呢,给她找个好人家,也是她的造化。怎么说,我们这行的规矩还不能瞎了吧?”“盖世太保”话中带硬。

  鹏图公牙齿咬的蹦蹦响,却不便发作,临出门时父亲再三叮嘱,路上少管闲事,避免是非,今天还是摊上了,那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声,怎能让耿直善良的鹏图公置之不理?

  “把孩子给人家,这个钱我来给。”鹏图公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那“盖世太保”一愣,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虽然他知道“穷习文富习武”,能想到鹏图公不是穷人,但是如此慷慨,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头脑一转,对鹏图公道:

  “既然举人爷如此慷慨,小人遵命就是。”

  鹏图公走到骡子前,从褡裢里取出十两银子,老四昭图公欲上前,被鹏图公用眼色止住,把银子交与“盖世太保”。那“盖世太保”未想银子来的这么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还是举人爷慷慨,我就不客气了,我就喜欢交举人爷您这样大方的朋友,若不嫌弃,这一两银子给举人爷,不,爷回来的时候应该是进士爷了,就算盖某请爷吃杯茶了。”那“盖世太保”取出一两银子,递给鹏图公,鹏图公稍作迟疑,接过银子,拉起地上的刘二媳妇,交到她的手里,那刘二媳妇“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鹏图公叩头:

  “谢大爷救命之恩!”

  鹏图公不再说话,解开骡子缰绳,策鞭而去,而后传来“盖世太保”的声音:

  “爷,慢走,祝福您高中!”

  正是:锦麟裹骨扮神龙,蛮横山林野草丛。张牙露齿弓箭毒,民间药酒善泡虫。

  毕竟不知道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七、显身重坊镇

  却说鹏图公与四弟昭图离开茶棚,昭图心中不满,埋怨道:

  “二哥,你倒是大方,咱们出来拢共带了十二两银子,你一下子送了人家十两,我们在京城要好多天,我看回来的盘缠都没有的,再说,来的时候,二叔叮嘱我们路上少管闲事。”

  鹏图公说:“银两上你不要考虑,我们兄弟节俭一下,料无大碍。”各位有所不知,你道鹏图公何以那么自信,原来古代会试时,朝廷对各地的落第举子均有安抚,依照路途的远近发十两、八两的路费。若鹏图公会试中试,就是贡士了,基本就是进士,还找不到人借钱用吗,就是落第也有皇上的安抚的费用,当然这是鹏图公的心里话。

  鹏图公把脸一沉:“我最看不惯这种欺压行径,黑恶猖獗,百姓何以安生?若有一天犯到我手,我就让他好看。”你还别说,鹏图公以后还真的遇到,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单说鹏图公兄弟两个赶到京城,找了一个相对比较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为了节省开支,也尽量不出去游玩,也不和朋友相聚,专等考试。

  三场考试下来,鹏图公异常顺利,外场考试中,鹏图公马射九中五,步射九中七,这也是自己最好的成绩了,至于技勇,鹏图公天生神力,均选择头号弓、刀、石,特别是刀,闯刀过顶、前后胸花更是赢得各地举子的喝彩。两场过后,有举子前来道喜道:兄台功夫神勇,若内场无差错,今年当三甲莫属。鹏图公拱手感谢。

  果不其然,三场下来,鹏图公顺利通过会试,名字果真靠前,把昭图喜的跳上天,因殿试需在十月,鹏图公想尚有月余,恐兄弟二人盘缠不足,不如暂且回家,待殿试再回京城,昭图说好。

  各位,举人参加会试中试称贡士,经殿试后方中进士,虽然贡士参加殿试若无特殊情况均是进士,但目前尚未殿试,鹏图公只能称为贡士的。

  且说兄弟二人回到家中,听到鹏图公会试顺利,合家欢喜,期待殿试能问鼎三甲。亦有左邻右舍前来道贺,不提。

  四户翟家庄东北十里有一村池墩,村里翟姓也是涧下沟分支,当时兄弟二人分迁两处,同一支脉,经常往来。池墩有一人名成友,行三,从世辈上排十四世,应是鹏图叔公,虽是叔侄,但是二人年龄相仿,自小玩于一起,又都喜欢武艺,闲暇就一起交流。不过成友公家境贫寒,不能走仕途,平时只为人做些脚力。

  这天,老六麟图来叫二哥鹏图,说成友三叔来到翟家,找二哥有些事情。鹏图公来到村头,见到三叔成友,叔侄二人谈及会试,自然一阵欢喜。成友公说:

  “今天来先向鹏图表示贺喜,恭祝咱们家多了一位进士。鹏图已经成家,我这个叔叔不便去你家里,便在外面和你说几句话吧。我还有一件事相求:最近我在重坊找到了收粮把头的差事,已经干了几天,不过明天因事不能过去,你也知道,很多人眼红粮把头,有时候会打打闹闹的,找别人替我,我又怕他去了吃亏,想来想去,我想请二侄代我一天,一来你去了不会有什么差错,二来你这个新科贡士也在重坊镇露露脸,也是对外宣扬咱家族。”

  鹏图公一听,说道:

  “三叔,这不是小事吗?我替你一天,就是有些打闹,我也不过问就是,想怎么我的人还没有吧。”

  鹏图公生性豪爽,又是自家小叔相求,遂不细想,满口应承,叔侄二人就此别过。谁知这一应承,差点不能参加殿试。

  各位有所不知,这成友公家境贫寒,一直为糊口奔波,清朝末年,连年战争,加上黄河故道洪水泛滥,再有病虫灾害,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各地均有组织反抗朝廷。那成友公已秘密加入天地会,后来成友公剃掉头发(意为复明),拉起一只反清队伍,分大户,打县丞,轰轰烈烈,公然与清廷对抗,这些都是后话。不过成友公的事情还是被别人密报给县衙,县衙派捕快欲于重坊镇缉捕成友,也是对他人的警醒。谁知捕快班里的谢捕快却是成友公的兄弟,便偷偷地把消息传了出来,成友公猛然一惊,又心存侥幸,便想找人替代自己,一旦消息不实,也有人顶代自己上班;如果真是谢捕快说的那样,有鹏图这个新科贡士,一来打斗起来不会吃亏,就是到了县衙,谅他们也不会把鹏图怎样的。成友公又不能明说,只说自己有事情,便设了这个计谋,而鹏图公出于对家叔的信任,不自觉地走进了这个局。

  重坊镇是苏鲁交界处的一个大镇,东临沂河,有航运码头,也是皇家漕运的重要岸口,沂河水因发源于沂蒙山而得名,水质清美,鱼虾肥硕,所以重坊镇物产丰富,商贾云集。

  却说鹏图公早早来到重坊镇,到了码头附近找了个粥铺,喝了碗热粥,买了“朝牌”就着豆腐吃了,还未等鹏图公站起,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躁动,一对捕快持刀挺枪围到了粥铺前,口中大声嚷着:不要放走天地会的翟三。鹏图公正待细细思忖,见有一捕头模样的人手持钢刀,大声喝到:“姓翟的你走不了的,快快出来受绑。”鹏图公这才知道被三叔算计了,但事已至此,三叔有难不能不帮,叔侄情感不能忘,翟家脸面不能丢。想到此,鹏图公起身,朗声喝到:“你家翟爷在此!”掷地有声,凛然不可侵犯。那捕头见鹏图公气势,有些愕然,这和传说中的翟三有些出入的,不过细想,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接话,现在对方已经答茬,不是翟三能是何人?看这阵势,这个“翟三”一定是个难剃的头!那捕头便对手下弟兄喝道:“给我拿下!”真有几个不知高低的捕快举刀凑了上去,鹏图公这时候心里乐了:我要不露一手,你们也不知道我这个武贡士是怎么来的。想到此,脚踏凳子凌空一跃,一句“鹞子冲天”还未落音,整个人早从几个人头上飞过,落在了捕快的后面,五六个人尚待转身寻找鹏图公,“风扫秋叶”,鹏图公一个旋风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那几个人早已噼里啪啦倒在地上,其余眼睛瞪的大大的,连忙后退三四步,举着兵器看着捕头。

  这正是:踏雪无痕云中燕,凌波微步水上漂。

  那捕头应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忽见情况不对,便问到:“你是何人,为何阻止公务?”

  鹏图公大声说道:“新科贡士翟鹏图!”

  那捕头也听说过新科贡士的事了,未想到在此被自己赶上了:“不知道贡士爷到此作甚,为何阻挡小人公务?”

  鹏图公冷冷一笑:“我在这里吃饭,怎么阻挡你的公务了?倒是你们一口一个姓翟的找上来,我要不接口,你还不知道你家贡士爷呢?”

  那捕快狐疑起来,自己又不敢做主,便央求到:“贡士爷,小人今日当差,求您不要难为小人,您去给县爷说一说。”

  鹏图公心想,我就去了你又奈何于我!便高声说道:“头前带路!”谁知这一去,竟然误了自己的前程。

  这正是:祸福难知随命值,一失足成千古笑。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八、凤凰三点头

  却说那武贡士翟鹏图被自家三叔骗去重坊镇,那捕快捉拿成友时被武贡士冒替,从而搅黄了围捕成友公的计划,那捕头怎会甘心,便带了鹏图公去县衙。

  鹏图公到了县衙,早有捕快把前后说与县太爷。鹏图公朝上唱了个喏,早有县丞给鹏图公加了个座,县太爷一针见血:“敢问贡士爷和天地会的翟三什么关系?”

  鹏图公淡然道:“此话差矣!我来重坊镇赶集,并不认识哪一位叫翟三。”

  县官身子前探,歪着头问道:“贡士爷不认识翟三,为什么替翟三掩护?”

  鹏图公正色道:“我仅仅在这里吃了粥,是差役把我围起来,口口声声抓住姓翟的。翟姓虽不算大户,在我面前叫叫嚷嚷总不好听,我不出手,也对不起我翟家列祖列宗!至于你们要抓的人,我没有听说过,更别说认识了,也许今天是个误会吧。”

  那县官听得将信将疑:“敢问贡士爷哪里人氏?”

  鹏图公朗声说到:“大丈夫名姓不能卖,家乡不能卖!四户社翟家庄人。”

  各位,那县官又如何知道池墩与翟家渊源?确实觉得鹏图公的话可信。但是那县官毕竟不是傻子,总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于是对鹏图公说道:

  “贡士爷,小人不敢冤枉您和翟三有关,但今天的情形您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还是请您暂先在此逗留几日,待抓住翟三,也好还您清白。”鹏图公无奈被留在县衙,每天好菜好饭招待着。

  转眼已近十天,鹏图公还在县衙,看来是抓不到成友公的。各位,成友公何等聪明,他能把武贡士计赚过去,自己还能在家坐等被抓不成?倒是把鹏图公留在县衙,而那县官依然难过,本想抓住成友两下对质,却怎么也找不到成友公的下落,弄得对鹏图公放留都不适宜,眼看殿试日期临近,若影响了殿试,一旦查出武贡士和翟三无关,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于是私下让县丞放了鹏图公,鹏图公本想闹闹县衙,但是殿试时间将至,再加上确实与小三叔成友有关,遂说了几句大话,悠然离去。

  鹏图公回到家,急忙奔赴顺天府,再回到原先的客栈安顿下来,第二天就参加了殿试。鹏图公哪敢怠慢?那清朝皇帝本是马上民族,自然看重马上功夫,所幸弓、马、石考项一切如常,鹏图公自是欢喜。至于刀,鹏图公也略有准备,应当不怕。

  各位,你道为何说此话?原来,古时武贡士参加殿试时,为了能让皇上注意自己,便会在殿试时耍个手段,那鹏图公也不例外。且说鹏图公用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过顶、翻花,无非还是那些套路,不过耍的纯熟和更有观赏性而已。眼看那趟刀法即将完成,刀从手里飞出,众人惊愕,尚不知何故,却见鹏图公旋即一个“鹞子翻身”,伸手正在下落的刀柄,向上一挺,向下一拉,那刀背上的环便一贴,“哗啦”作响,然后一张,似翅膀伸展,鹏图公顺口而道“金鸡展翅”,话音未落,趁着刀片下落,鹏图公抬起刀柄,当刀片与刀柄持平时,鹏图公手腕用力,但见整个刀上下抖动,犹如舞蹈,那刀环哗哗响动,犹如高歌,众人惊诧,目瞪口呆,未及众人回神过来,鹏图公早已回刀收式,然后跪谢万岁。早有值侍官大声问道:“考生翟鹏图,你抬起头来,万岁问你,刚才所用是何招式?”

  鹏图公略抬起头:“吾皇万岁!学生刚才所用的是“凤凰三点头”。”

  皇上听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凤凰三点头”!”

  各位,鹏图公这趟刀法,确实经过自己设计,称为“金鸡展翅”,就是先报出的名字,不知道是皇上未听到还是皇上看到了他的下一个动作喜欢而再问,不过原来没有想到“凤凰三点头”的动作,他本来是想给皇上看自己的臂力----你想那一百二十斤的大刀抖动如绳,鹏图公的腕力可想而知,也许正因如此动作效果,才会让皇上亲自过问吧。鹏图公听到皇上问自己的招式,灵机一动,皇上为龙,那凤凰向皇上点头,为吉祥之兆,遂脱口而出“凤凰三点头”,万岁大喜,夸赞了“好一个凤凰三点头”,鹏图公暗喜,连呼“万岁”,再次叩首谢恩。

  却说鹏图公回到客栈等待张榜,自想殿试尚觉满意。果不其然,待张榜时,鹏图公金榜题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各位,古代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状元,也称鼎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一二十人,赐进士出身,余下均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一、二、三甲均称进士,进士榜称甲榜,用黄纸书写,故叫黄甲,也称金榜,张榜兵部门外,中进士称“金榜题名”,这就是今日所说“金榜题名”的由来。

  这正是: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生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津。

  且说鹏图公名列金榜二甲,按惯例封三等侍卫。不知道皇上会怎样赐封鹏图公,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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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卫宫乾清门

  且说鹏图公殿试顺利,弓、马、石均表现出色,特别是大刀的一招“凤凰三点头”更是让皇上满意,殿试结束金榜二甲,赐进士出身,封三等侍卫。

  各位,侍卫是古代官名。清制中,选满蒙勋戚子弟及武进士为侍卫,原分有一等侍卫(也叫头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蓝翎侍卫(正六品),后来又增加从五品的四等侍卫一职,作为侍卫中三等侍卫降职的一个等级。这些侍卫分属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以及“御前行走”、“乾清门行走”职务和皇帝出巡时随扈守卫等等。不过,这侍卫由于分御前带刀侍卫和宫廷侍卫等,他们的归属管理也不同的。那御前带刀侍卫归属领侍卫内大臣掌管,而宫廷侍卫则隶属于侍卫处(也称领侍卫府),由领侍卫大臣统辖。

  这侍卫官职虽不高,但在天子身边,轮值皇上的政、寝、扈从等,可是经常能被皇上见到的,被皇上赏识而得到升迁的机会就多的去了。别的不说,单说一人善保,出身普通家庭,二十二岁被授予三等侍卫,被挑选为粘杆处侍卫,也就是给乾隆皇帝出行时抬轿子的,经过三年,那善保被乾隆擢升为御前侍卫,后来授户部右侍郎,接着在军机处上行走,最后总管内务府。当然,这善保就是赫赫有名的和珅,此是外话,不提。

  却说鹏图公被封三等侍卫,便去侍卫处报到,授“乾清门行走”职务,当然,这属于侍卫处制度的一部分,虽说“行走”有“见习”“预备”之意,但是可作为内廷近御之臣,并经常奉差、执事,对于平头百姓出身的鹏图公来说无疑是一个登天之举。鹏图公感恩皇上,惟尽职尽忠方能体现对皇上的报答,但翟家人的忠贞与耿直,也会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各位,翟家人历来耿直、坦荡,正直、忠贞,常有不公者不乏其人,别的不说,且说瓦岗寨的翟让,豁达大度,惜能让贤,却反遭李密谋杀;山东诸城翟鸾,明代大臣,内阁首辅,因直言面君,遭魏忠贤排挤而致仕还乡等,武进士翟鹏图虽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忠贞不二,却得到同僚们的排挤。

  那鹏图公自从做了乾清门行走侍卫,守职敬业,操练勤苦。一日午后,道光帝外出狩猎,远远望去,乾清门外有人练功,时近端午,天气炎热。道光帝便传来问话:“你是何人?”

  鹏图公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应声大刀:“臣翟鹏图,现充乾清门行走差役,恭奉御舆。”

  道光帝问道:“天气如此炎热,为何还练武?”

  鹏图公高声答道:“习武之人有道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有强身健骨方能保佑吾皇。”

  道光大喜,赐黄马褂一件,并擢升为乾清宫侍卫。鹏图公再次跪拜:“谢主隆恩!”

  鹏图公到了乾清门,原以为通过对皇上的忠贞能被皇上赏识、提升,光宗耀祖,谁知却引来排挤打压,你到为何这么说?

  历代在职在位均有徇私舞弊者。那乾清宫多古代字画、玉器、古玩等,还真有大臣会顺手拿东西,所以宫中之物时有丢失,为此,道光曾训斥过侍卫处大臣,称其侍卫处没有看好乾清门,那侍卫处大臣也就把气撒在乾清门侍卫身上了。但是,乾清门侍卫也为难,你说各大臣都是同僚,又不便翻找,宫廷之物丢失也弄得侍卫们无奈的。

  这天,正是鹏图公当值,例行检查到散秩大臣肃顺时,却发现肃顺轿子内多一物。大家不知,这肃顺出身宗室贵族,爱新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历任御前大使、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等职务,那是典型的皇亲。道光中,考封三等辅国将军,授委散秩大臣,这肃顺虽能铁腕吏治,但同样贪污受贿,贪财聚宝。其实他的铁腕吏治主要是排除异己,打击报复才是最终目的。比较有名的是肃顺曾整治大理寺一位五品的卞姓官员,原来,肃顺的车夫在京城勾结流氓,强占民房,拐骗民女,被大理寺一位五品官员拿获,车夫在堂上狗仗人势,咆哮公堂,肃顺得知后,派总管拿名片向卞某替车夫说情,哪知道卞姓官员铁面无私,不买其面子,依法重则一百大板,示众三日,这让肃顺大为恼火,不久以理由把卞某发配黑龙江,途中卞某被肃顺马夫谴人暗杀,当然这是外话,可见肃顺之手段。其实肃顺很早提出重用汉人,其目的有意拉结众人,他见鹏图公武艺高超,有意拉其结帮,但鹏图公一直装着不知。今天当他检查到肃顺从宫中带出此物时,他知道人家是皇亲,不容得罪,但是自己职责所在,不容忽视,便轻声在肃顺耳边说:“大人下朝轿子可重了?”

  那肃顺知道自己偷拿宫中之物被鹏图发现,未想到鹏图公竟然敢提醒他,虽然没有声张出来,鹏图公也是大胆的。那肃顺脸色一怔,不再言语,双手背于身后,下朝而去。

  书中暗表,那肃顺今天顺手的是一件“水晶天鸡尊”,为无色透明水晶圆雕而成,天鸡翘首而立,双翅贴体,长尾卷曲支地,背负醴耳尊,尊的盖纽亦为一直立小天鸡。这是产自东海的优质水晶,由著名水晶大师所做,是康乾盛世的物件。

  且说几天以后,有同僚私下与鹏图公说:“肃顺大人见鹏图公坐骑甚好,能否欲与之用?”各位,自从鹏图公发现肃顺偷拿皇宫物件,这肃顺想把鹏图公拉近圈内,一来减少出入不便,二来也壮大自己的队伍,为将来做准备,他让人向鹏图公讨坐骑,就是想探鹏图公口风,看鹏图公态度。古代武将最爱坐骑,这棕红马跟随鹏图公多年,为鹏图公甚爱,鹏图公怎会以坐骑巴结他人?鹏图公正色道:“我看他如夫人甚好,可否一换?”这如夫人就是小妾,鹏图公让他用小老婆来换坐骑,这显然侮辱了肃顺。这鹏图公只因为心直、口直,却不想为自己惹出来麻烦。

  正是:人说宦途好,元来是险途。天生豪爽客,哪得细功夫?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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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赴任大同府

  却说肃顺意欲拉拢鹏图公,但无奈鹏图公并不靠近,因此得罪了肃顺,那肃顺本身报复性极强,便不时在其他大臣面前说鹏图公坏处,后来鹏图公就被侍卫处外放了。说实在的,侍卫处外放是清廷的一个政策,可以解决侍卫的后顾之忧,犹如今日之军人转业一般,而清廷一般都把侍卫下方到晋、津等地。

  各位,侍卫的升迁调补途径比其他人员要宽的多,清朝许多侍卫出将入相,出了相当多的权臣,这是其他朝代所没有的,侍卫初选时便是三等或蓝翎侍卫为五品六品的品级,属中级官员,侍卫除了内部升级、外转的途径也比较多,这不仅解决了侍卫的出路,还为了加强京畿重地的保卫,将侍卫补放到山西、直隶沿边地方任职。当然,一般侍卫保送到绿营任职俱加一等用,如一等侍卫用为从二品副将,二等侍卫用正三品参将或从三品游击,三等侍卫用正四品都司,蓝翎侍卫用正五品守备等。而鹏图公外放山西大同府守备,仍然是正五品官职,显然被压了一级的。

  清朝是满人的天下,自然对待汉人有歧视,清朝驻军本分为满汉两军,汉军指绿营,那绿营军官就要比清军官兵低一级。但是,鹏图公被外放的地方却是进入京城的门户:从地理位置上,山西和天津作为京城的左右门户,从经济的角度,山西的能源全国第一,而晋商却更是遍布全国。

  山西地处北国边缘,京都南屏,大同在辽代时就有“西京”的位置,自明朝就设太原都指挥使司,与山西布政使司平级,而因大同是边镇要地,故又设行都司,虽较太原都司低一级,但其管属范围大:北至今呼和浩特市集宁市以北,西至河套地区,东至河北蔚县以东。山西北部行政区划是军政合一,兼行民政。清代大同府所辖今太原府一州十一县,汾州府一州七县,平定州三县,该州属九边之地,曾实行民屯、军屯、商屯,故人口逐渐增加又紧邻蒙俄,经济以“茶马互市”为主要结构,皮毛制品是本区主要特产,加上商帮从南方贩来茶、棉、丝等手工制品,是本区城县边境贸易的特点。大同地区由于地处边陲,作为边关重地,战事多发地,军事战略位置显著,与此同时,它还具备及其重要的经济战略地位和价值:大同长期处于农耕文化和游牧文明的交汇处,在战争之余,尤其是和平年代,是我国北方人民和塞外游牧民族以及周边国家和地区进行友好往来,互通有无的场所和交通要塞。

  武进士鹏图公到大同任守备,军队驻扎在助马堡,堡字在山西本地读音有bu也有bao,作为村子读bu,而修建了防御工事,就是城堡,所以就读bao,据史料记载,助马堡筑于明天顺年间,到了嘉靖二十四年(1535年)由于边患加剧,助马堡作为军事要冲增修了关城,古堡于万历元年(1573年)包砖,周长二里四分,高三丈八分,因助马堡在当时是重要的屯兵官堡,与镇羌堡、拒墙堡、拒门堡共称为“塞外四堡”,到了明代“隆庆议和”之后,边关平静了,朝廷在大同开辟了多处马市,其中就有助马堡马市,那得胜堡日进斗金,助马堡日进斗银,故有“金德胜、银助马”之称。

  各位,这驻马路为军属之意,因本营驻军助马堡,称为驻马路(军)。据《左云县志》卷三兵制记载:驻马路(军)辖“五堡二城”:助马堡、威鲁堡、宁鲁堡、保安堡、拒门堡,及高山城、左卫城,并在助马堡本营设参将一员、守备一员、千总一员、外委四员,原额马步守兵三百三十八员,其余各城堡以都司。千总、把总为守将,辖兵不等。

  鹏图公住进了守备府,等诸事安排完毕,便安排人回老家接夫人张氏。鹏图公赴任在外多年,在京城时不便接夫人,所以夫人一直在家里,现在到了山西,自己知道这应该是仕途的最高站台了,虽说大同气候与环境与家里有较大差异,把夫人带到身边,也能对夫人多一些照顾吧。

  鹏图公成亲多年,但是张氏一直没有生育,这也是张氏心中的一块病。鹏图公在外做官,聚少离多,虽然自己也私下看了妇科,可是总没有孕育一男半女,张氏读过书,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的。

  一天,夫人张氏对鹏图公说:“你我成亲多年,我也没有给你生个孩子,总感觉愧对翟家,更愧对你,翟家不能没后,你在外面有看中的女子,你说一下,我给你操办。我出身虽不是大家,但是我还是知道不孝最大莫过无后,若你能看中眼,娶进家门,我定会作为姐妹相处。”

  夫人让鹏图公纳妾一事,也不是说了一次,以前总被鹏图公打岔过去,今天看夫人如此郑重,便说:

  “感谢夫人盛情。儿女和父母也是有缘份的,你我成亲多年,我却一直在外,陪伴你甚少,咱们又没有儿女在你身边,让你享受天伦之乐,这是为夫之过,也许老天没给我们儿女吧,我是习武之人,心不在男女之欢上,对于纳妾,断不听夫人的,我意已决,万望夫人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这正是:红粉佳人体态妍,娇妻美妾非可怜。试观多少贪花辈,不削功名也削年。

  果然,张氏以后也从未提及此事,不过张氏一生未育,家人推测,鹏图公力大无比,练功刻苦,夫人不孕当是鹏图公习武之故。此是外话,不提。

  预知后事,下回分解。

十一、闲话助马堡

  且说助马堡西侧有一山,其山迤逦向东,类马首,两耳浑肖,故名马头山,登眺其巅,边外丰州、威宁、海松树等山具在。张夫人来山西数月,守备鹏图公也没能陪夫人外出看看,转眼到了清明,春暖花开,守备公对夫人说:助马堡西侧马头山景色优美,你去踏青吧,我有公务,不便陪你,就让外委冯福安陪你,他可是助马堡人,对景色更熟悉。张夫人也觉得在家坐的时间久了,想出去走走,便答应了。

  却说张夫人带着丫鬟梅香,及三个卫兵,在额外冯福安陪同下,游了马头山,那冯福安是行伍出身,又是助马堡本地人,生的能说会道,一路上倒是嘴没有闲下来。

  冯福安说:“夫人,说起左云的景色,有八,你道是哪八景?龙岩呈秀、雕峪回风、大鼎神榆、寒泉灵境、马头积雪、文台揽胜、南楼停雨、北涧清游,这马头积雪就是说的马头山,你看都是清明,那山上积雪不消,就是盛夏积雪犹在呢。若是冬季登山,那山上马头的地方还会发出马的嘶鸣,您说奇怪不奇怪?”

  张夫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倒是梅香有些好奇,斜着脸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马头山会叫?”

  冯福安一脸虔诚:“这还能有假,你若不信,冬天我带你上山听听马的叫唤。”他停了一下,“你知道咱们这个堡为什么叫助马堡吗?”他回头看了张夫人和梅香,没见到张夫人有什么表情,却看到梅香在看着他,“助马堡的名字就是因为马头山而得名,马头山在助马堡西,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若有战争发生,会有马头山相助的,也会马到成功的。”停了一下,见香梅没有说什么,那冯福安接着说,“其实助马堡的奇事多着呢,你听说过助马堡的‘死人街’吗?”

  那梅香听到“死人”二字,吓的一激灵,急忙躲到夫人身后,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头,便慢慢闪出,怯生生地说“助马堡怎么会有‘死人街’呢,你别故意吓唬我。”

  冯福安见有了效果,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有吓唬你呢,说来话长了。”冯福安咳嗽了一声,讲起了助马堡“死人街”的故事来:

  助马堡自明朝设立马市,成为大同西北部的一处繁华集镇,南北延伸到山西平鲁和内蒙凉城一带,我朝顺治年姜镶据大同反清,各地竞起响应,震动全晋,于是多尔衮亲率大军围攻姜镶。第二年,助马路参将李向尧率500兵奔大同支援姜镶,却被清军击败,退回助马堡,鳌拜随后率军围攻。激战一天一夜,那城堡第二天中午被破,参将李向尧战死,全家遇难,堡内东半部营军籍户百余家、300余口全部被杀,死尸枕藉,血流成河。后来,堡内新调来了驻军和营军籍住户,附近村民也不断迁入,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尤其是东街两旁的商铺字号,更是人涌如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从早至夜买卖不停,他们忙得只顾了买卖,不顾得点钱。终于挨到年根儿了,有人开始点钱结账了,发现钱箱子里面有好多好多的纸灰,再一结算,又发现少了不少的钱,本该盈利的买卖,却亏了。这情况一经发现,居然是家家如此,所有的钱币铜子都埋在半箱子的纸灰中,一年的起早贪黑几乎化为泡影,什么原因呢?大家一时不解。还有,本地比较贫穷,旧时过年过节能换新衣服的人很少,大多数人是换一顶新毡帽和一双新布鞋。年三十晚上,是最消闲的一个时段,家家户户不睡觉“熬年”,辞旧迎新,这些男人们,吃罢晚饭没事干,就喜欢到邻家串门子侃大山、比比谁的鞋帽好。让助马堡人奇怪的是,这年街上的人特别多,行色匆匆,一晃即过,根本看不清面前过去的是谁。更奇怪的是,见面也不打招呼,伸手就把自己崭新的毡帽给换走了。“这是谁弄的,是新的还是旧的?谁愿跟你换了?”助马堡人边说边进家脱下帽子想看个换得值不值。两手抱着毡帽往下一模,瞬间手里的毡帽变成了一捧纸灰。“啊,有鬼啊有鬼!”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随即,满街都在喊鬼。此时人们才发现,助马堡的这条街上,人鬼不分。从此,助马堡就出现了两种奇怪的现象:一是,所有男人们的毡帽都缝上了两条布带子,大白天出门都系着带子,生怕被人抢了;二是,所有的商铺栏柜上都放一盆水,来买货的人,必先得把钱放到水盆里,钱币沉底的可以卖给货物,钱币漂浮的就把钱退回去。渐渐地,当地人就把这条街叫做助马堡“死人街”,娶媳妇、嫁闺女、走亲戚,从不走东门,只有出殡时才走东街、东门。

  冯福安说着,把个梅香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地贴着张夫人身边,不时地牵着张夫人的衣角,生怕被捉了去似的,一副想听又怕听得样子,待冯福安讲完,梅香怯生生地问到:“冯大人,哪一条是‘死人街’呀?”

  冯福安笑着说:“就是咱们营东的商铺街呀”。

  梅香一脸恐惧:“幸亏我晚上都不出来”,又转脸向着张夫人,“夫人,您说冯大人的帽子有带子,是不是也怕鬼换了去?”

  张夫人看到梅香的样子,抿嘴笑了,梅香见到张夫人笑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张夫人笑着对梅香向冯福安努努嘴,意思是你问问他,还没等梅香问呢,那冯福安一脸虔诚地说:“那当然了,我晚上都不敢出来地。”

  张夫人看他故作一本正经的表情,笑的走不动了,停下来:“算了吧冯大人,你看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你说,你的帽子不缝带子,风不吹走吗?”

  冯福安自己也笑了,倒把梅香羞的脸透红。

  这正是:神鬼之事实渺然,龙溪颓骨至今传。但得心中无惭愧,何惧仰面笑苍天!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十二、援手台儿庄

  却说邳州招贤乡竹林社翟氏,亦岠山支系,与涧下沟、楚墩同属一脉。竹林社居运河南沿,氺蕴丰富,河道错综,加上黄河故道治水不力,常有泛滥。这年雨水过盛,豆黍作物,夏种不入,多选择了种了苘麻,说来也巧,秋天苘麻异常粗壮,便都寻思卖个好价钱。

  各位,你道苘麻是何种作物吗?苘麻是一种草本植物,直杆,茎皮纤维可作绳索。那苘麻收来之后,放在水里浸泡七八日,待苘麻纤维皮与杆欲分离时,捞出,剥来苘麻皮晾干,苘用来搓粗的绳索,麻用来搓麻绳扎纳鞋底,亦可编织麻布。

  翟庄有十五世宗瑞公和十六世玉尧公叔侄二人,宗瑞公年近四十,玉尧公三十有零,近处苘麻连片,价格自然偏低,便思索远处售卖,正巧有船只沿运河北上至台儿庄,台儿庄为大渡口,船只如梭,南来北往船只甚多,即到渡口便被人买下,价格高于地方三成,叔侄俩异常高兴,只恨当时仅能挑上一担,便思忖回去之后多带些过来,那买家姓牛,为天津一商号经济,常年驻台儿庄,牛经济问及叔侄二人,说家中尚多,牛经济拍着胸脯,满口应承接收,叔侄二人高兴而回,至村中说起此事,村民央求他们把自己家里苘麻带去,叔侄二人拍着胸脯答应,把左邻右舍的苘麻过称记录,打包成捆,众人运到渡口,找一北上船只,托运台儿庄。

  船到台儿庄码头,很快找到牛经济,正巧牛经济家商船经过,很快过称装船,因当天忙碌,牛经济便让叔侄二人先找个客店住下,翌日结算账款。叔侄二人看事情异常顺利,满心欢喜,也没多想,满口应承。

  第二天早饭过后,叔侄二人如约而至,牛经济笑着接待二人:“很不好意思,本次由于商船购物过多,手里暂无银两,不过三五天,商号银票便可汇到,还是请二位暂且等三五天,再说,你们也很少来台儿庄,咱们庄家人,也难得离开家,台儿庄虽不是多大,却还是个花花世界,就在这里走走看看,也去开心开心。”一边说着,一边朝爷俩挤眉弄眼。叔侄二人看牛经济一脸诚恳,心想人家是大家商号,不会有诈,况且货已发出,又能奈何,便找了个店家住下,且等几日便是。

  第五日,叔侄二人又匆匆去找牛经济,牛经济一脸苦相,还没等叔侄二人开口,他倒两手一摊说道:“你看,想不到我竟然食言了,商家银票暂未汇到,按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你们来去也不方便,我看还是回客店耐心等待,最多十天半月,到时来取钱便是,我也是无奈。”叔侄二人听他这么一说,面面相觑,在台儿庄人生地不熟,谁能帮忙?一旦回家,再来寻找更难了,二人只得耐着大气等待。

  叔侄二人数着日子又是等了半月,大早上去找牛经济,那牛经济又是笑脸相迎:“前两天确实来了一批汇银,当时太忙碌,未及见他们爷俩,倒被别人取走了,不过不怕,老板说三五天内还有银票汇来,接到后我让人去找你们。”叔侄二人听他所说,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正欲和他理论,他双手一摊,只说手里暂时无钱,弄得叔侄二人哭叫无门。

  且说叔侄二人自家来时,本带了些煎饼咸菜,原以为能三五天便回去,身上也没有多少盘缠,时值冬月,未想到台儿庄遇到这种情况,煎饼很快吃尽,每天吃饭就是买,另外每天住店都是要钱,转眼来台儿庄已近一月,身上盘缠用尽,也欠了十多天住店钱,为了省钱,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实在难以支撑下去,几次想回去,又怕回来更难讨债,再说回去后又怎样对亲临交代?爷俩想到此处,不觉潸然泪下,正巧店家来到房间,问起缘由,叔侄俩如实相告,店家说:“你们被骗了”,叔侄俩一惊,忙问何故,那店家说:“你们是外地人,我也不怕你们把话传出去。那牛经济其实就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无赖,在码头上挂着给人家商铺卖货的经理,专门骗外地货主,一旦货物卖入他手,迟迟不把钱与你,你是外地人,和他理论自然无用,就是告官,官家也拿他无法,你只得在此地苦苦等待,吃饭住店都要花钱,等你实在坚持不了,也就走了。”叔侄俩听店家这么一说,更加伤心,竟然哭出了声来,急忙问店家有何良策,店家心里善良,又见叔侄二人忠厚老实,便问你们此地可有熟人?叔侄俩一脸忧愁,我们此地人生地不熟,能认识谁?店家又问两位客官贵姓,叔侄俩道免贵姓翟,店家笑道:

  “你说姓翟,我倒想起来有一个人可以帮你,不知道你们愿意求他们吗?”

  叔侄俩忙说:“我们走投无路,若有人相帮,我们巴不得相求呢!”

  店家说:“他也是你们邳州人,四户社的翟进士,翟进士生性豪爽,虽在外地做官,他家人经常来台儿庄,若你上门求他,看在同宗面上,应该能帮你。”叔侄俩再三感谢。

  且说叔侄俩问清道路,逢人就问翟进士,无人不知,不到两个时辰,便到四户社翟家。翟进士大门朝西,两扇朱漆大门在巨大的青石门枕上,鎏金铜兽显得异常威武,一匹枣红色马被系在大门右手的柳树下的拴马桩上,叔侄二人站在门前迟疑了片刻,轻轻地走进大门,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询问,叔侄二人急忙说,我们是招贤乡的,也姓翟,有事求见翟进士翟老爷,那人道,二位稍等,便从左侧圆门进入后院。

  叔侄二人这才细细打量起来,翟进士家大门朝西,整个院子占地约三四亩,分东西两院。进门而来的是西院,占地近二亩,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皆是青砖青瓦,显得整个家庭厚重而质朴;东院是花园,浓密的树木从花墙透过。各位有所不知,其实武进士花园墙东就是汶河,一来依了人类傍水而居的习惯,再者也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就是看地先生的“宅东有水,紫气东来;宅西有路,财神光顾。”风水之说。正在全心观看,那人从后院出来,对着叔侄说:“我家老爷有请二位”,叔侄二人这才跟着管家进入后院,早见有一老者迎出堂屋门前,那管家说这就是我们家老爷。叔侄二人急忙上前作揖道:“冒昧打扰进士老爷,实属无奈。”那老者伸手抓过叔侄二人的手说到:“你们来自招贤乡,姓翟,你们可知道岠山?”叔侄二人说:“我们从岠山迁出,祖坟还在岠山东北麓呢,逢年过节或是娶妻添丁,我们爷俩都去祖茔上坟,怎会不知道岠山?”那老爷“哈哈”大笑,抓住叔侄二人的手就往屋里拉,叔侄二人不解何故,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得跟着老爷进屋坐下,老爷这才笑着说:“我也是岠山人,咱们是一家呢。”这才把如何从涧沟移出,祖上说过招贤乡翟氏也有咱们自家人等等说了出来,叔侄二人感觉如梦里一般,欣喜若狂,急忙序了班次,那老者是二爷钟龄公十四世,宗瑞公十五世,尊二爷钟龄公为叔,十六世的玉尧公便称呼为爷爷,钟龄二爷便急忙安排家人备酒备菜,席间,宗瑞公就把在台儿庄卖苘麻,却无计讨钱,热心店家指引求助一事和盘托出,钟龄老爷道:“咱们爷仨今日相聚也是缘分,讨钱事情不大,今晚你们爷俩不走,明天回去就是了。”宗瑞公见家叔如此说,知道事情有了着落,心情释然,多天的疲惫和委屈便随着杯中酒释放开来,竟喝得酩酊大醉。

  一夜无话,天明叔侄起来,宗瑞公便到二爷钟龄公面前问道:“二叔,我们昨晚喝醉了,没惹您老人家生气吧?”钟龄公道:“自家之中,跌宕不羁。台儿庄的事情已安排,你们回去取钱即可,眼看就要到春节了,回家替我给家人们问好。回到家后,告诉家里人,有时间也来走动走动,不然,都不认识了。”二人诺诺称是。

  二人吃了早饭,辞别钟龄公,老人要用车送他们,二人再三推辞。不多时回到台儿庄码头,早有牛经济在码头笑脸相迎,递上银两,口里反复陪着不是,叔侄二人也不多话,回到客店,取出行李,待结算所欠房钱,那店家再四推辞,说进士老爷派人结算了,还说不知道是进士老爷的家人,坚持要把前期收的房钱退还,叔侄二人连忙谢绝。回到家后,逢人就说起台儿庄的这段奇遇来。

  这正是: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十三、上天赐神骑

  且说守备府门前有一片校场,作为驻军练武点兵之场所,校场南端有两个石旗杆,那旗杆由三段玄武岩连接而成,每个旗杆上雕刻着双龙磐柱,两个旗杆之间有着香案,作为出征祭祀之用,守备鹏图公有每天练武的习惯,校场就是他练武的好场地,刀叉棍棒才能抡得开,有时,一些小伙子以及孩童也即兴模仿,带来了更多的热闹。当然,农家人农闲时也无事可做,年轻人有时趁热闹,练上几趟拳脚,既强身又健体,而堡(bu)子里年长者就围在外围看热闹,喝彩助兴,他们的点头微笑,那是对守备武功的认可吧。

  这天天还未亮,鹏图公已到场上练了几趟拳脚,几个早起的小伙子也跟了过来,两个晨起捡粪的老人路过场边,看到守备公大刀翻飞,便不由得驻足观看,连声叫好。

  这时,忽然从南边传来“得儿--得儿--”的马蹄声,起初大家也没有在意,没想到那马蹄声顺着场边小道越来越近,众人一看,一头黑色骡子径朝校场边人群里冲了过来,众人连忙躲闪,未曾想那骡子却追着撕咬,并用后腿踢弹,一个未及躲闪的人被冲进场边的水沟里。鹏图公见状,未及思考,一个健步向前跨去,那黑骡见有人向前,冲着鹏图公身去张口便咬,鹏图公侧身躲过,一拳照着骡子脑袋打了过去,正打在骡子耳根处,那骡子一愣,随即旋转身子扬起后蹄欲踢鹏图公,鹏图公何等伸手,还未等骡子转过身来,右手已抓住骡子鬃毛,大喝一声“畜生,哪里去!”,用力一扯,双脚用力,早已蹿上骡身,那骡子正在发泼,怎么也想不到能有人骑上身来,便在场上蹿跳起来。鹏图公左手狠狠抓住鬃毛,右拳照着骡子前肋便捣了过去,那骡子一惊,鹏图公感觉到骡子颤抖了一下,一声嘶鸣,扬蹄向北跑去。

  却说场上众人看到守备公斗骡子全程,看的心惊胆战。虽说鹏图公没见吃亏,却被骡子驼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不免觉得有些蹊跷,急忙跑进守备府,夫人刚刚起来,也觉得有些纳闷,心里知道凭鹏图身手当不会有什么闪失,但总还是担心的,便急忙让梅香安排几个卫兵出去找寻,众人一听说,就吵吵嚷嚷相继来到场边,正待向北去找,却听得从北边传来马蹄声响,大家注目,却是鹏图公骑着那头骡子从远处跑来,到了场中间,鹏图公抬起右腿滑下骡身,众人见骡子驶来,都急忙躲闪,谁知那骡子服服帖帖站在鹏图公身边,低头喘着粗气。大家围着上去,急问鹏图公怎么回事,鹏图公哈哈大笑,我捡到了一头好坐骑!

  原来,那骡子见到鹏图公骑上身,便前张后仰上蹿下跳想甩下骑乘者,可是那鹏图公紧紧抓住鬃毛,双腿夹住骡身,用了个千斤坠压在骡子身上,那骡子如何摔得下?再加上鹏图公的一记重拳打在骡子的前肋骨上,那骡子何尝受到过这个委屈,疼痛和惊吓中跑出去有十多里,但是怎么也没有把鹏图公摔下,倒是被鹏图公控制着,也许那骡子累了,自己停了下来,鹏图公看骡子停了下来,照着骡子屁股就是一巴掌,不过这巴掌也不过用了三分力,那骡子又跑了起来,如是这般,第三次停下时,任凭鹏图公怎么打,骡子也不走了,鹏图公知道已经彻底降服了骡子,便下来用手抚摸骡子的头脸,未曾想到刚才还是那么狂烈的骡子竟然把头轻轻地摩蹭鹏图公,似乎自己受到很大的委屈,也似乎是鹏图公旧友。鹏图公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头骡子来,但见骡子通体黑色鬃毛,油光发亮,四蹄、尾巴、耳尖却是白色,鹏图公大喜,知道得到了一头宝贝。

  各位,此骡通体黑色,四蹄,尾巴,耳尖七朵白云,这是传说中的骐骥,就是人们常说的千里马,想必这骡子性情刚烈,无人能降服,便从主人家逃了出来,今被鹏图公制服,想必是老天所赐。

  却说张夫人带着丫鬟来到校场,众人见到鹏图公骑来如此高大威猛,又如此漂亮的骡马,虽然不认识是千里马,也甚是欢喜,便围来观看,那骡子也失去了刚才的顽劣,一脸温顺地站在鹏图公身旁,不时打一声响鼻,似乎在摆明和鹏图公的关系,自此,鹏图公得一良骑,将陪伴他一起走向战场,一起戍边守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道光二十二年(壬寅年)夏,鹏图公接到父亲来信,父亲说,鹏图多年未回家,爷爷亦已杖朝之年,数次念叨于你,为父知道你忠孝不能两全,可是爷爷身体今岁不如去年,爷爷说以往家境一般,太爷爷祖茔杂草丛生,若能修缮,当瞑目了。鹏图公含泪读完家书,思乡之情油然迸发,想幼时在家里受到爷爷宠爱,常把爷爷作马骑,今爷爷年老思孙念孙日甚,自己报国却难能尽孝,顿觉惭愧。当即修书一封回父亲:

  不孝子鹏图跪拜父母大人:请父亲大人立即操办修缮祖茔。孩儿离家数年,不曾探亲,若明年修缮祖茔,我自当告假回乡,想皇恩浩荡,照例应允,彼时当叩拜先祖。

  不孝子于大同府叩首。

  二爷钟龄公接到鹏图来信,立即操办修缮祖茔。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年)清明前,一切准备就绪,翟家举办祭祖仪式,其隆重为当地所未见。

  这正是:清明时令雨连连,客乡游子忆祖先。立志承前能继后,兴家立业谋新篇。

  不知鹏图公是否回乡祭祖,且听下回分解。

十四、殴弟正家风

  且说身在大同的武进士鹏图公接到父亲的信,父亲说:你爷爷已八十有余,古人云“人过七十古来稀”,他老人家自知身在世上不能几年,不过心里特别想念你。他计划清明给他祖父母立碑,希望你在清明间回家祭祖,今年见上一面,恐后无日也。武进士看罢,潸然泪下,细细数来,自乙未会试离家,再从京城到大同,今已八年了未曾回乡,即使接来夫人张氏,也是派遣兵丁,自己并未归乡,虽说忠孝不能两全,但祖父年高,将来能不能见到他老人家一面亦未可知,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便萌发回乡念头来,于是,便以清明回乡祭祖为由向总兵告假。

  那几年,虽然东南事故频发,特别是英国在虎门签订了丧失中国主权的《虎门条约》,但是西北相对较为安定,所以鹏图公便向总兵申请。那时,清朝官员请假,需上报到省总督、巡抚手中,再转到本省布政司处理,待处理后,还要上报皇帝,同时通知吏部,为了彰显皇恩,彰显孝道,批示祭祖假期一月。

  道光癸卯(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二月初,鹏图公携夫人张氏,只带了数名卫兵,便匆匆赶回家乡。晓行夜宿,一路无话。回到家乡,少不了与亲临寒暄:叔伯兄弟更是异常亲热,多年分别重逢,大家争着问大同的风俗习惯,鹏图公一一作答,听到了乡音才觉得家的温暖;那婶子大娘和妯娌们则围着张氏,点评着张氏胖瘦黑白的变化,手里托着衣服讨论着面料的质感,倒是三婶更是直接,他二嫂,你怎么还是没给鹏图生个儿子?只把张氏问得面红耳赤,无以对答。婆婆这时急忙过来,岔开话题,这才解开了张氏的尴尬。

  听说守备鹏图公回乡,地方名流无不登门投贴拜访,鹏图公免不得应酬接待。本来翟府立碑祭祖,全家忙碌,又唱了三天大戏,都是地方名流所赠,虽然武进士回家之前,皆由父辈及兄弟们操持,准备好了祭祀事宜,但他依然忙碌了四五天,总算忙完祭祖大典。武进士心想,这回忙完了,总可以安心陪一下爹娘,谁知他却听到了一件事,以致令他悔恨终身。

  原来,鹏图公有个胞弟,名祥图,小进士十多岁,在弟兄们中排行老九,人称“九哥”。那祥图为兄弟们中年龄最小,一直得到父母宠爱,后来进士公去大同做官,来家中走动的社会各层人更多,更有一些年轻人围绕着祥图,九哥长九哥短,竟把祥图引成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来,还有几个不肖之徒,怂恿他逛窑子,后来他竟直接调戏人家黄花闺女,人家不从,他倒追到人家门,女孩爹娘看见后,敢怒不敢言,倒是社会风言风语多了起来,这也是翟家疏于管教。正所谓:养子不教父之过,训导不严师之惰。

  鹏图公听人所言,异常气愤,便对父母说了老九的行径,父母为自己对祥图的纵容也羞愧难当,既然鹏图已经提出,俗语说“长兄如父”,便由他替父母对祥图说教就是,进士公便令人去找祥图。其实九哥已听到二哥在父母面前“告状”的风声,本来兄弟之间多年未见,进士公离家时祥图也只是十多岁的小孩,如果二人坐下细细谈心,倒是能说进九哥心中的,谁知进士军人出身,一见到九哥“吊儿郎当”,气就不打一处来,鹏图公行伍出身,怎容得下匪气十足的样子,想着别人对自家的评价,弟兄二人话不投机,竟然动起手来。要论功夫,那九哥怎会是武进士的对手?九哥娇惯成性,自认为二哥也会向家中他人一样宠他,不会对他真动手,便顺手抄起院中的一根木棍,对着武进士比划起来,其实这是典型的撒娇状态,谁想武进士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他以为九哥祥图不服自己的管教,抄起家伙玩真的,气冲脑门,瞅了个空挡,飞起一脚,踹在九哥胸口,这一脚下去,本来进士只用了几分力气,他是武将,习惯了,不觉得力大;而九哥虽也习武,终没有行伍吃苦,加上年轻力不全,再者更没有武进士体态魁梧,这一脚下去,生生的把祥图踢出去四、五丈,没想到后面有块巨石,九哥跌在石楞上,只听到“哎吆”一声,九哥小腿骨折,那九哥跳着一条腿还举着木棍向武进士舞去,进士公不知道祥图怎样情况,正不知所措,被闻讯赶来的其他兄弟拉开。

  武进士气呼呼回到房中,把和祥图打斗一事又说了一遍,张氏道:“九弟虽有过错,尚要慢慢说教,即使大和娘对他有些娇惯,你切慢慢温暖。你到家才几天,兄弟们还没有亲热过来,你倒是对他下手这么重,你能给大和娘交代清楚吗?”

  武进士气鼓鼓:“他这样没有家教,有辱门风!”

  张氏道:“也怨大和娘太娇惯他了”又转过身来说,“那你也不能对兄弟下手这么狠呀?”便让卫兵去九哥房中打探消息,片刻,卫兵回来说,“九爷右腿骨折,本来躺倒尚还好一些,刚才和爷打斗时,又站了起来,加重了骨裂。”

  张氏让卫兵出去,劝鹏图公道:“咱老(爷爷)都八十多了,本来他老人家想咱们,才让咱回来,你却闹了这一场,一定会惹得老不开心的,明天你去老那里去赔个礼吧。”

  武进士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心生懊悔,便让张氏去祥图那里去看看。须臾,张氏回来说:“老九听说我过去,让人闩上门,任凭我怎么叫喊,就是不开门,我也看出老九个性过于刚强,再叫喊恐怕也是无益,便返了回来。”两人无语。

  翌日早起,进士公分别去了老和大、娘的房间,不待进士公细说,他们也已知晓,武进士觉得多说也无益,便跪下磕了个头,也算向父母的道歉,然后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自己也是闷闷不乐,思索欲提前回大同,夫人张氏也同意,于是便辞别家人,带着卫兵回任。

  这正是:兄弟本是手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旦兄弟情义断,反目成仇悔终身!

  不知道后来又有什么事情,下回分解,

十五、惩戒高大盛

  各位,守备鹏图公此次回乡探亲,铸成了自己终身悔恨,由于未控制住情绪,兄弟反目,致使性格反叛的祥图在被武进士打后,拒不配合治疗,整天关在房中不出,未及半年,竟忧郁而亡。武进士听说后,痛苦了一场,这件事一直压在武进士心里,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以致自此以后,一直未休假。由于祥图属于少亡,家里就没有把他送到翟家祖茔,只在村里的一片空地安葬,村中均知道这是“小祖爷”,他的不良行为也被作为反面教材教育下一代。这是后话,这里不表。

  却说鹏图公任助马路守备,那时的绿营,约略像我们现在的警备司令部。而守备一职,当是是军政一把手,同时兼管民事。

  据《左云县志》卷三武备志记载:武备者,战守之所资也,自古兵处于农,无事则守,有事则战,怠兵农分而武备有,专责矣。此在内地且然,况左云地界沙漠,华夷接壤,中外冲衢,所以资捍御防守者于其中寓之也。。。,国家安内攘外之备具耳。

  清代,助马堡的军事功能不再像明代那么重要,商业功能、屯田戍边作用逐渐明显,所以将士们平时是“三分军七分民”。

  一天,鹏图公正在忙公务,有人击鼓,鹏图公传击鼓者至堂前。击鼓者四十上下,个子不高,面目微黄,左臂用吊带挂在脖子上,右手紧贴在满是补丁的褂子前,局促不安,进堂前首先跪倒叩头。

  守备公问:“你是何人?又因何事击鼓?”

  那人说到:“小的叫施全国,家住王家场,小的村南有十顷土地,本来已经划为军营之地,一直也无人耕种。但从去年,有一当兵的模样的人,带着一些人把土地种了谷子,今年又种了小麦。小的知道,军地是不可以随意种的,于是,前天他去田地里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你怎么可以种军地呢,你自己就是当兵的,你能不知道吗?那人听我说他,立时就说我多管闲事,还打了我一顿,那人五大三粗,膀子上刺着一条青龙,去的时候还带着四个人,虽然那四个人没有伸手,可是我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我的胳膊被他打脱臼,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老爷您看---”,施全国边说边掀起褂子,果然身上伤痕累累,“求老爷您做主!”施全国说完,又叩了一个头。鹏图公安慰了施全国,让他回去好好看伤,等待传问。

  这正是:至性由来禀太和,善人何少恶人多。君看泻水着平地,正作方圆有几何。

  晚上回到家中,吃饭间,夫人张氏对鹏图公说:“老爷该有心事吧?”鹏图公从不把公事带回家里,夫人也不过问,今天夫人为何说此话。鹏图公一怔,未及开口,夫人又说道:“不会是高大盛的事情吧?”

  鹏图公停下碗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氏说:“我们夫妻,也实话实说。今天卫队的王三虎带着千总高仁过来,那高仁还带来白银二十两,说是高大盛送来的,希望您多提携高大盛。”

  鹏图公面有不悦:“你怎么可以收人家送的银两?”

  张氏委屈地说:“我怎么会收呢?是他们放下就走了,我让王三虎送过去,王三虎说等您来。”见鹏图公不说话,试探着问,“莫非高大盛有事情?”

  鹏图公这才把高大盛霸占军地,殴打劝阻人施全国说给夫人,夫人听鹏图公说完,接口道:“我也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事情的。不是我插嘴,多说几句,知道你耿直,容不得这些不公,听说这高仁是高大盛的堂兄,王家场的百户是高大盛的二舅,虽说不是什么大官,我想他们也是多年的地头蛇吧,我们毕竟是这里的过客,你整日说思乡情浓,几年之后,咱们总是要回家乡的,依我看,你也不要太认真,你又何必惹这些麻烦呢?”

  鹏图公朗声说到:“村有恶霸,民不聊生。你一个千总、百户就是他高大盛的遮阳伞、保护网吗?别说你个千总,你就是提督、总兵的亲戚,我也不惧怕。想我大清帝国,朗朗乾坤,岂容黑恶势力猖獗,不惩办高大盛,军不安宁,民不安宁!黑恶不除,国无宁日!”

  翌日,鹏图公传拨军杨有元,交一封信与他,让他去司厅,自有司厅协办,杨有元得令前往。

  你道信里写了什么?这是一张传票。

  守府翟票:

  仰署拒门堡司厅知悉,于本月二十日,据王家场村民人施全国称,该营兵丁高大盛霸占军地之事,如何?情节合,亟饬调。为此票,仰该弁将兵丁高大盛传调!限本月廿二日赴助来辕,听候本府询问。勿违此票!

  本票给拨军杨有元,准此!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廿一日

  府 行 限即日缴销

  各位,这张传票是咱们家的二十一世的秀岭公在网络发现的,传票上带着武进士鹏图公手迹的朱红“行”字,对于我们家族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不表。

  且说那宁鲁堡、威鲁堡、保安堡、助马堡、拒门堡,五堡自西向东,依次排开,拒门堡在助马堡东,距离近,杨有元打马便到。司厅便派人与杨有元同往王家场,果不然,整个事情正如施全国所说,杨有元便赶回兵营传高大盛,第二天到助马路守备府候审。

  二十二日,守备府堂前早已人山人海,兵丁、百姓皆来看守备如何处理此案。那高大盛在众多人证面前,早已失去了霸道的面孔,甘愿受罚。最后,鹏图公宣布:

  兵丁高大盛,霸占军地,殴打劝阻人,知法犯法。为正军纪杖高大盛三十军棍,扣半年军饷,所收粮食充公,土地仍还做军地。被打人施全国所医费用均由高大盛支付,施全国举报有功,奖白银十两。但愿所有兵民,以此为戒,若再有此类欺霸之行径,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鹏图公回到家,夫人张氏对鹏图公说:“已听王三虎说你杖高大盛三十军棍,这是你的兵,是不是有些严厉了?”

  鹏图公道:“我已经宽待他了。兵者,本以保家国、保人民为任,怎可以在先有错再欺凌指错人?如此霸道,置国法军法于何处?我官不大,总有一亩三分地上的百姓,若不能保护百姓,我还带的是军队吗,如若不能做主百姓,又和卖红薯有何区别?多年前,我曾见过逼债抢孩子,那场景犹在眼前,黑恶当头,百姓怎生安宁?”

  夫人问细由,鹏图公就把进京会考路上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倒让夫人听得眼睛红红的。

  这正是:不是菩萨心肠软,他年亦是菩萨神。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五、回乡办团练

  道光庚戌年,道光帝驾崩,咸丰帝即位,其时,中国内忧外患。是年,沙俄多次入侵我黑龙江下游一带,强占我土地,并公然升起俄国国旗,咸丰帝为求太平,敢怒难言,只有忍让,以致后来一次次向国外列强割地赔款,中国逐渐沦为半殖民地社会;而国内,洪秀全在广东成立“拜上帝会”众团营,队伍迅速发展,声势浩大,翌年,洪秀全在广西金田誓师起义,建立太平天国,并开始与清军进行武装斗争,并一路向北,步步为胜。

  咸丰帝惊恐万状,为抵挡太平军北上,减慢太平军北上步伐,紧急向全国颁布诏令:所有在籍官员,分路督办武装团练,就地自卫,协助官兵抵御起义军,如能杀贼出力,并与论功。你道咸丰帝为何有此诏令?

  初时,咸丰帝并不接受团练,据《清实录》记载:“乡民良莠不齐,易聚难散,若于无事之时,令其朝夕练习枪械,亦觉骇人耳目。。。”。但是到了咸丰二年(1852年),在南方“贼氛逼近”之处,却不得不依赖团练,便尝试直接下令委任在籍大员帮同地方官办理本籍团练事宜。大臣孙鼎臣认为:太平天国一路胜利,“固由兵不力战,亦由民不坚守”。民不能守而责兵以战,没有民在前堵截,战亦不过是尾追;民不能守而设官以守,没有民听其指挥,军亦不过是空城。江南幅员辽阔,门户犹多,地广而防不足;防多而兵不足;兵增而饷不足,是所谓“三大患”。然“用兵防贼而不足,用民为兵则有余”。“以本地之民守本处之地,以本地之资供本地之用,有且守且耕之利,无增兵增饷之烦。由乡及县,有县及府,贼无可掳掠,无从裹胁,不战自溃”。

  期间,各位大臣对办理团练也贬褒不一,成效也差强人意,但也多少阻止了太平军北上,咸丰六年、七年(1856、1857),咸丰帝第二次大规模地直接委派办团练防剿。战火冲要至安徽、江苏两省。

  原来,起义军势如破竹,清廷腐败无能,清朝军队如何能抵挡得住太平军?同时,各地因灾难歉收,加上黄河溃决,饥民无数,饿殍遍野,便纷纷响应太平军,起义军此起彼伏,咸丰帝手足无措。根据咸丰帝的诏旨,鹏图公与夫人张氏商议道:今值国家危难,民不聊生,我欲回乡操办团练,也体现了我为国忠贞。张氏应允,武进士鹏图公便向总兵提出回乡,因是皇上旨意,回乡手续异常顺利,而所有回乡办团练官员,俸禄如在职一般。

  其实,曾国藩对团练亦有解释,“团”,实际就是保甲之法:“团与保甲名虽不同,实则一事。近人强为区别,谓操练技艺、出队防剿者,即为团练;不操练技艺,专清内奸者,即名保甲”;“齐心协力,以一族之父兄治一族之子弟,以一方之良民,办一方之匪徒,匪类去尽,则善良安生,乃所以为团也”。而“练”,则是保安军事功能的进一步发挥:比“制器械、造旗帜、请教师、拣丁壮,或数日一会,或一月一会,又或厚筑碉堡,聚立山寨,皆大有兴举,”

  闲言少叙,一路无话。进士公回到家,便着手操办团练,他把附近村庄百姓召集过来,大讲“长毛”如何如何凶狠,如何如何到处抢劫,又讲了他们怎样奸淫妇女,如何杀戮孩童,等等,倒让那乡邻乡亲对“长毛军”恨得咬牙切齿,纷纷报名参加团练,很快就召集三两百人,进士公把乡民分成四个大队,分别由会武术的乡邻担任队长,进士公的大哥河图公也是武举,是第一大队的队长,那乡民白天下地种田,晚上一起操练,因鹏图公武将出身,又名声响亮,直把团练办的像模像样,附近的民团纷纷过来取经。不提。

  这正是:画竹何须坐阵描,执笔无视藏胸中。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六、楚墩显神功

  且说武进士因回乡办团,携带夫人张氏回到老家,自乙未会试离家,至大同守备,外乡的生活中,对久违的乡音、乡情特别渴望,在今日,那浓浓的邳州口音浸润着他,那家乡话的“大、娘”,以及见面时的一句“吃饭了吗?”,总让他感觉至亲的情感,几次,差点让他流泪,而每每拿起香喷喷的煎饼,也会想起小时候围在娘身边,看娘烙煎饼,捡拾干干的碎煎饼吃,薄薄的,脆脆的,香香的,似乎感觉这就是娘的味道,也是家乡的味道,当然,煎饼里包着娘做的萝卜豆䜴,那经过发酵的豆子,闻着略有臭味,嚼在嘴里喷喷香,这些才是永远烙在脑袋里家乡的味道,他贪婪地呼吸着这些味道,似乎能补偿这么多年离开家乡所失去的东西。

  武进士回到老家,其实办团就是让民亦兵,用曾国藩办理团练的名言是:“重在团,不重在练”,实际上,自己感觉轻松了许多,也尽可能享受着这种释然、惬意,没事的时候,进士公又是坐不住的,他总会走出去到家族中,到村中,去拾起那久违的乡音和亲情,而在村中,他不在意别人称呼的守备,他愿意听到的是长辈兄长的直呼其名,或小辈的叔叔或老爷,这些称呼,才让他觉得真实可亲。

  这天,武进士来到楚墩,楚墩庄里的家人见到武进士,少不了一阵寒暄,正说话间,听到外面传来唢呐声,众人问其故,原来,村中有刘念恩者,幼年丧父,其母寡居,独抚其子,今母亲老去,刘念恩厚葬之,立碑感念母德。刘姓人少,也请了一些人相帮,无奈碑首太重,且难以把握,几次抬试,均未能成功。武进士几人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走出。

  墓碑不及武进士人高,但碑首矮,虽说不足八百,亦六七百有余,且碑首圆滑,难以抓握,眼见几个人抬起几次,只到腰间,便又滑落。大家见武进士来到,皆知武进士神力,便请进士爷相帮。武进士近前,伸手相助,人高力大,与他人不协调,几次伸手,碑首偏斜,众人承受不起,碑首亦脱落,进士爷辞退众人,审视了一番,便弯下腰,用蒲扇般的双手从地面插入,用力试了试,碑首被提到腰间,他想举起来,但是却怎么也不行,他把碑首放下,对大家说了一句,我回家一趟,便上马飞驰而去。

  不到一袋烟功夫,武进士飞马而来,但见武进士已换去家中日常服装--官衣官靴,头戴官帽,手无兵器,依然威武。武进士下得马来,径走到碑首前,紧了紧腰带,重新扎裹了绑腿,向手心吐了口吐沫,搓了搓,然后弯下腰,两只手慢慢伸到碑首下面,那碑首慢慢离开地面,众人眼睛全盯在武进士身上,不敢大声喘气。那武进士把碑首端至腰间,稍微缓了一下,口里猛喝一声“起”,两手向上一使劲,趁碑首向上升起,那碑首已平肩。各位,那碑身略高于武进士,武进士要把碑首放到碑上,需要把碑首举过头顶,说时迟那时快,武进士翻过手腕,只听得“啊”的一声大喝,武进士全脸赤红,那碑首已被放到碑身上,众人齐声喝彩,皆道武进士神力。那武进士亦未搭话,轻轻抬起脚,大家看去,两只官靴已经绽开,原来,武进士举起碑首,手臂要向上发力,两脚自然要向下用力,用力越大,扎的越稳,那千八百斤的石块,也只有武进士的神力方才举起,两只官靴被蹬开了线,自是必然了,众人这才明白进士爷回家换官衣官靴是为了用力。刘家孝子急忙过来磕头感谢,武进士拉起孝子,和家人一起离去。

  武进士为刘家捧上碑首,迅速在附近传开,乡邻们除了夸赞武进士神力,倒是附近立碑者都请进士爷捧碑首,进士爷也乐意相帮,据说,每次都是官衣官靴,束腿系腰等等,各村都有人模仿,倒是惟妙惟肖。

  这正是:将军但得嘉声在,何必荣封万户侯。

  且说武进士有个胞姐,长进士三岁,嫁翟家庄东南八里丁滩村。姐夫忠厚老实,勤俭持家,日子倒也不错。这年冬天,异常寒冷,风雪不断。这一天,从下午起细雪纷飞,天黑以后,便飘起鹅毛大雪,冬季农家无事,加上天气寒冷,遂尽早关门闭户,上床休息。第二天天明多时,尚未起床,却听得门外传来说话声,似乎人越聚越多。姐姐姐夫不知道何故,便急忙起床,走出打开大门,吃了一惊,却见大门外门楼下面蜷缩着一人,头下垂,双手环袖,双腿盘坐,身边一个篮子,一副破口袋,身边一根棍子,篮子里还有“百家饭”,眼见是个讨饭无疑。众人见家主走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想来昨晚路过这里,因为风雪大,一时未找到合适的躲雪的地方,或者其他原因没有继续前走,就在门楼下坐了下来,谁知夜里太寒冷,竟然被风雪冻死。姐姐觉得晦气,也无奈,便想找个人帮忙葬了,众人点头。正待大家把死者搬动之时,忽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且慢,尚不知死者何故,人命关天,岂能草草埋了?”

  这正是:人心本无疑,理被势所欺。别看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不知说这话的是何人,也不知后来怎么安排,下回分解。

十七、助姊惹诉讼

  且说武进士丁滩村的胞姐,因为冬天大雪寒冷,一个乞讨者夜里冻死在她家门前,姐姐准备请人帮忙埋了,谁知这时有人说人命关天,不可以草草埋了,你道说这话的是谁,他是本村张保长的儿子张福寿,那张福寿三十多岁,无所事事,整天提着一个鸟笼,在村里穿来穿去,翻唇弄舌,惹是生非,村民为了少招惹麻烦,都得躲着走。

  那张福寿见众人不敢插嘴,接着说道:“不知死因,怎么就能埋掉,说不定是被人谋害的呢!”众人听懂了他的话外音,知道他想找丁家的麻烦。

  姐姐忍不过,便说:“明明是一个讨饭的,夜里没有找到避寒的地方才冻死的,怎么还会被人谋害了呢?”

  张福寿“嘿嘿”笑的瘆人:“怎么知道又不是被人谋害的呢?一般说来,讨饭的人晚上都会在看菜园的屋子里、或者在草垛下避寒,哪个傻瓜也不会这么大雪天在门前坐着等冻死,你们说说看,这里没有蹊跷吗?”

  人群中有人说道:“人家丁大哥怎么会把死人放在自己门前?”

  张福寿把脸一沉:“你懂的个屁,或许不方便怕被别人看到,再说这个大雪天生怕留下什么痕迹,才没有把死者处理干净的。”张福寿指了众人,“不得随意挪动,这事情必须报官。”然后扬长而去。

  这正是:大海波涛浅,小人方寸深。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众人看到这个情景,觉得丁家麻烦来了,又惹不起张福寿,摇摇头,便一哄而散。

  约莫一个时辰,同村的王二狗来到丁家。那王二狗也是游手好闲之徒,整天跟在张福寿后面,就是张福寿的狗腿,恃强凌弱,无恶不作,村民都呼“二狗子”。那“二狗子”开门见山:“丁老大,我们张爷说了,你给张爷孝敬十两银子,张爷就替你遮过去。”

  进士姐姐也是性格刚硬,怼“二狗子”说道:“回去告诉你祖宗,丁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二狗子”见丁家不吃这一套,恼羞成怒,向外走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后悔的时候别说我没有帮你。”

  “二狗子”走去,进士姐姐虽然口头刚硬,但是心里没底,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便回娘家来和兄弟商议。

  进士公听到后,异常气愤,心想你一个地痞竟然讹到我的头上来了,你要是在我们翟家庄,我还不把你捏扁了,不过这是丁家事情,自己又不便明着相对,便劝姐姐宽心,我怎么也是在职五品守备,就是有些不妥,谅官府又能怎么我?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撑腰的,让人埋了就是。

  第二天,姐姐又来到娘家,对进士公说道:“兄弟,不好了,那张福寿把这件事告到了县衙,让我明天过堂呢。我见他们真想整治我家,就对二狗子说,他张福寿想要十两银子,待我借来给他,谁知他二狗子说,晚了,今天你别说十两银子,你就是一百两也不行了!兄弟,你说如何是好?”姐姐边说边流下泪来。

  进士公听罢,气得直跺双脚,埋怨姐姐道:“你好傻呀,怎么可以答应给他钱呢,这下我们有理也说不清楚了。”细想姐姐一个女人,心情急躁,难免做错,便再次安慰姐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县衙。”

  翌日,武进士和姐姐一同去了州衙,知州张富年升堂,让人给守备公添座。那时,一个州里出去的官员也屈指可数,所以,对于回乡办团练的武进士,州衙也自当熟知的。不过,古代官员等级森严,俗话说“官大一品压死人”就是表述的这个道理,从品级上看,邳州知州是从五品,而鹏图公是守备,属正五品,但是州知是文官,进士公是武官,那时重文轻武,就是在奉薪上,文官高于武官。清制,官员领取俸禄的银两曰俸银,此外,于常俸之外规定按职务等级每年另给银两,曰“养廉银”,文职始于雍正五年,武职始于乾隆四十年。据《左云县志》卷三俸饷记载:五品守备每岁共支原额养廉银二百两,俸银一十八两,薪银四十八两;而七品知县仅俸银就四十五两,那养廉银自不必说的,足以看出文武官员的地位了。

  且说知州张富年问起死者缘由,进士姐姐就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张富年问到:“此等命案,怎么未报官?”姐姐便把张福寿和王二狗的要挟说了一遍,说这是张福寿的讹诈,张福寿一口否定,王二狗也不承认去了丁家,倒是说出来丁家曾想给张福寿十两银子,让张帮忙遮盖。丁家急忙辩解,知州问到:“翟家大姐,死者确实死于你的门前,而你没有报官却私自埋下,也曾想托王二狗给张福寿十两银子,你说死者和你没有干系,这一切说明了什么?”那张富年转脸向武进士,“翟大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本衙秉公执法,不徇私情,且请翟家大姐留在县衙,待查清再说。”

  武进士鹏图公本来以为自己陪着姐姐来到州衙能把问题说清,也期待知州给他一个面子,谁想到没有等他说句话,竟然把姐姐作为嫌疑留在县衙看守,一时性急竟然和知州在堂上顶了起来,武进士慌不择言,说知州张富年因与张福寿同宗,有包庇张福寿之嫌疑,并且说欲上告张富年。知州张富年被武进士一急,也说武进士无理取闹,咆哮公堂,竟令武进士火气上来,以致竟掀翻了桌案,有几个衙役向上前,被武进士虎眼一瞪,全吓了回去,知州张富年见难以收场,遂令衙役把他们赶出公堂,便急忙退回后堂。

  俗话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武进士闹了州府,知州张富年自不罢休。据《邳州补》(民国版)记载:张富年,字屺堂,浙江仁和人,副贡,九年(咸丰九年,即1859年)五月署,年二十余,以精干成,御匪防河,卓著劳勋。。。,可见,那张富年虽年轻,但颇有能力,当五品守备在公堂上闹了州府,自当上报徐州府,因翟守备是回乡办团练的官员,很快上报江苏布政司,事情闹大了。

  这正是:有人仗势把人欺,多行不义必自毙。拍桌打凳发脾气,有理反倒没有理。

  毕竟不知这件风波如何处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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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吊杆盗骐骥

  且说进士公因为姐姐的家事惹上官司,也是自己性格太刚烈,虽说进士公在家,却是在职官员,在州府上掀翻桌案,他自知后果不轻,回家后亦为自己冲动懊悔,为了平息此事,便四处托人调停,据说,进士公曾去庙里,求一个老和尚指点,回家后,一个月内卖完了家里所有的土地,背出了一口袋白银,方才息事宁人。至于这件事如何操作,俗话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语无二三,进士公没有对家人说,便不得而知。想必进士公性格刚烈、耿直,且又是武将出身,遇事冷静和忍让上就逊色的多,以至于惹得倾家荡产。再次奉劝各位家人:冷静是一副良药,忍让是一着妙棋。

  武进士组织团练抵抗“长毛”,实施自卫,不时有小股“长毛”窜过,武进士把附近村民团练联合起来,他亲临现场,统一指挥,打起仗来冲锋陷阵,他骑着那头高大的黑色骡子,那骡子本身是一头名驹,武进士又力大无穷,那一般小股“长毛”怎是他的对手,直把“长毛”冲得七零八落,乡民们看到武进士指挥英明,打仗在前,渐渐也勇敢起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对“长毛”的恐惧了。相反,武进士的名字却让各股“长毛”产生了惧怕的心理,便有了算计武进士的想法。

  且说从安徽窜过一股“长毛”,领头的名叫陈大康,陈大康皖南人,原为太平军帐前卫队的一名侍卫队长,做事机灵,打仗勇猛,在太平军北犯时被派做先头兵,那时中国内忧外患,加上连年灾难,百姓苦不堪言,一些饥民乘机加入太平军,陈大康很快形成一支队伍,因队伍大多是灾民组成,又没有什么甚好的纪律管束,所到之处无不疯狂抢掠,那陈大康纠集这帮流民,自蚌埠,过宿州,穿铜山,越八义集,向邳州进犯。

  陈大康刚到碾庄,便有人跟他说四户社的武进士翟鹏图如何如何勇猛,几股兄弟部队从四户经过,都被他冲荡开去,心里盘算着怎样把他除掉,便召集手下几个头目议事,大家均认为武进士武艺高强,再加上坐骑神奇,无人能够抵挡,明里和他争斗不占上风,只得暗里想办法。

  一人说:“听说他的坐骑是一匹黑骡,是上天所赐,跟随他多年了,这匹骡子有神力。”

  另一人说:“依我之见,翟鹏图固然武艺高强,也不是不可以擒拿的,若能除掉其坐骑,等于砍掉他的腿脚。”

  第三人接着说:“兄长所言极是,如有一人盗出其战马,就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了我们弟兄们之手。”众人齐声赞好。

  陈大康道:“众位弟兄妙计,哪一位弟兄能盗出此骡?”

  却听得有一人说到:小弟愿往。众人视之,却是苟二。那苟二说:“康熙年间,有山东好汉窦尔敦盗御马,小弟虽不敢与窦尔敦比肩,若盗取他翟鹏图之坐骑,又能甚难?我们在他翟鹏图眼里不是流民盗寇吗,也让他看看老子的能耐。”

  各位,那苟二河南郑州人氏,原无正业,本社会上小混混,生的瘦小,又无力劳动,便做了鸡鸣狗盗之事,别看苟二高不足三尺,重不足百斤,但蹿墙越脊如履平地,却悄无声息,他想偷盗之物,几乎无一失手,自诩“赛时迁”,陈大康听苟二这么一说,心中大喜:“贤弟若能盗出此骡,哥哥给你记一大功。”

  那苟二化妆成一乞讨之人,他本来生得面黄肌瘦,又穿的破破烂烂,端着豁口的破碗,走在村里谁会把他看在眼里?这苟二来到武进士门前,反复观看,只见武进士每次回来都是把骡牵进家中,从没有在门前拴马桩系过,自己不好下手。至夜晚,苟二翻墙进得家中,来到马厩旁,原来武进士甚是爱护他的坐骑,每次回来,均把骡牵进马厩,那马厩虽在花园后面,却不是依围墙而建,围墙和马厩墙形成了双层墙壁,苟二难以盗洞,只得返回,再作计议。

  陈大康听说苟二回来,便召集手下弟兄碰头,他原以为苟二出马,趁翟鹏图不留意盗取,倒是没有想到他翟鹏图那么爱惜坐骑,骡子身边一直有人看护,苟二无从下手,而马厩墙壁双层,亦难盗洞,心里不免有些忧郁。

  一人说道:“既然盗不出,我们就下毒,只要把骡子放倒,不愁擒拿翟鹏图。”

  陈大康摇摇头:“毒死他的骡子这招太阴,说出来会让人笑话,弟兄们会看不起我的,我要让他输得心服,还是想办法盗骡。”

  “下毒不成,可是骡子被栓在花园的马厩里,双层墙壁太厚,盗洞又不成,难道还能让骡子从空中飞出?”那人埋怨道。

  一句话,给苟二一个提醒,苟二一拍大腿,张口说道:“我有办法了,就让能把骡子从空中偷走!”众人忙问何办法,苟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众人一听大喜。

  原来,郑州人氏的苟二,家乡有用吊杆抽水浇地的习惯。各位,你道这吊杆是什么装置?吊杆是方言名称,其学名为桔槔,乃一种原始的汲水工具,为明代宋应星所发明,其装置是在一横长杆中间由竖木支撑或悬吊,横杆的一段与汲水器物相连,另一段绑上石头,抽水时大大减轻了人们提水的疲劳程度,这一工具,主要流行于豫北、鲁东南,皖北、冀南亦有。那苟二想,若能在墙壁外立起一个吊杆,自己翻墙而过,把骡子挂上去,通过吊杆吊出,众人齐声称赞。

  陈大康就让在营地架起一个吊杆,一切都由苟二指挥,武进士院子围墙约有一丈,那苟二就找来两丈多粗木作竖柱,横杆就用一长约五六丈长槐木,还真把一个硕大的马匹吊起,为了吊杆的稳固性,苟二把竖柱埋入地下二尺,又用三根木棒三面支撑,用十来个壮汉做吊杆配重,反复试验,屡试屡中。

  这正是:不怕贼偷,却怕贼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未知那苟二是否用吊杆盗出骡子,且听下回分解。

二十、热血洒沙场

  却说“长毛”陈大康部欲除掉守备鹏图公,其手下有个苟二者献计用吊杆盗骡,那苟二为了确保盗出,反复试验,屡试屡中,陈大康看盗具已完成,心中大喜,便下令攻打四户社,苟二道:“大哥,且慢,若想盗骡成功,有吊杆尚不够,还需要疲劳其人马,大哥先让一些弟兄攻打四户社,那翟鹏图必然出战,我们也不硬打,连续骚扰他三天,定会让他人困马乏,我们再动手不迟,当万无一失。”

  陈大康依其言,便让手下带领二三百人骚扰武进士,那些人也不和武进士真打,远远叫喊,百般辱骂,直惹得武进士怒火中烧,待冲过去又作鸟兽般逃窜,如是这般两三天,倒把武进士弄得疲惫不堪,待第三天夜间,苟二带领三四十人拿着工具摸到武进士花园外,三更时分,苟二支好吊杆,翻墙进入院中,轻手轻脚把骡子牵到墙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吊出骡子,众人大喜,便欲拆下吊杆撤出,那苟二笑道:“大功已成,要这木棍何用?原样不动,就让他知道我的手段。”众人依言。

  这正是:乱条犹未变初黄,依得东风势变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且说连续多天长毛的骚扰,武进士带着团练反复驱赶,都很觉疲惫,夜里睡的沉稳,对于夜里发生的一切均为知晓,待到天明,有家人起来,才发现骡子已失,又看到墙外吊杆知道被人算计。早饭刚过,正欲寻对策,忽听得有人来报,说长毛来犯,已到高板桥,点名要和武进士决一死战,武进士大怒,急忙披挂整齐,背上弓箭,手擎大刀,却无坐骑,众人忽然想起家中的大叫驴来,便牵来让武进士坐上,这时团练们已经集中起来,叉叉棍棍,随着武进士前去高板桥左东顺桥迎敌,来人正是陈大康。陈大康骑着高大枣红马,如笑面虎般:“久闻翟进士,不,翟守备大名,如雷贯耳,不过,在下无意冒犯翟守备。我们都是吃上顿少下顿的饥民,路过此地,您老若赏赐一些钱财粮物,我们感谢您大德大恩,不过,听说您吃了官司,也花费了不少金银,那就请您让条道,我们亦自当领您情谊,如何?”

  武进士气愤填膺:“呸!我乃大清臣民,食吾皇俸禄,自当效忠吾皇,尔等流民草寇,不安心种田务农,却集结一处,抢掠钱财,杀人越货,快快下的马来,自缚请罪,何须本官亲自动手?”

  陈大康笑道:“都说您有一头名驹,果不其然,可惜却不再是你的坐骑了,您老堂堂一位将军,骑着一头毛驴,看着真让人心酸呢,若您老下得驴子,给我们让条路,我就把您的坐骑送还给您,可好?”

  各位,守备本是武将,将军宁可战死沙场,却不受此辱,武进士气得哇哇大叫,取过弓,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如满月,未待箭射出,那头驴一下子跪了下去。原来,那头驴虽高大,却从未上过战场,武进士全身披挂,射箭时,手在发力,身在下沉,武进士千斤之力,驴子怎么能受得住。这时,陈大康身边窜出一二百人,人人手里举着一两丈长削得锋利的竹竿,嗷嗷叫的向武进士扑来,武进士两腿撑地,射翻冲在前面的长毛,急忙放下弓箭,未及大刀举起,早被竹竿扎成刺猬般,不远处,武举河图公见状,口里喊着“二弟”便欲来救,也被竹竿刺成筛子般。《邳志补》(民国版)卷十七人物四流寓附记载:翟鹏图,高板桥人,道光乙未进士,官大同府守备,回籍办团,咸丰十年,与弟武举河图杀贼于邳北,兄弟同殁于阵,赐袭云骑尉。

  这正是:男儿自以身许国,何惧热血洒黄泉!

  武进士无后,以同族玉兰公为嗣,《邳志补》(民国版)卷十八贡举记载:翟玉兰,以父鹏图袭云骑尉;翟庆升,以祖鹏图袭云骑尉。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玉兰公为其父武进士鹏图公立碑,碑文由李遇乾所写,碑文如下:公道光辛卯武魁乙未进士历任山西大同镇驻马路守府告归咸丰庚申捻匪东下公率乡团堵御遇难事闻恩赐云骑尉世职焉邑廪生李遇乾敬书。

  李遇乾,光绪岁贡,见《邳志补》(民国版)卷十八贡举二十四页。

  “文革”期间,“破四旧、立四新”,道光二十三年翟家所立碑石几乎被拉去破碎,幸得时任生产队长的十八世怀业公急中生智,把碑石全部反面放置在村西小溪上作为小桥基面,方得保存完整。乙未年(2015年),岠山翟氏再度续修族谱,亦搜寻古碑,碑石再被关注,于丙申年(2016年)从土中起出,另一块落在桥下被埋入深土,丁酉年(2018年)修林四路时由二十世兴华起出;而武进士在杜滩子田中的碑石文革中被拉倒,正面覆于地,亦得幸存,上世纪八十年代,二十世秀华等组织立起,因操作不慎,碑石倾倒,十九世家人希刚竟将腿置于碑石之下,众大惊,盖先祖显灵,安然无恙,众人忙鸣炮焚香,叩谢先祖。庚子(2020年)清明,庆升公曾孙华东、华洋等倡议建立碑林,和者云集,众人齐心,随即将诸碑移于老宅处,并仿进士及父碑于此,安置香案,值节日及喜庆时置香烛敬奉先祖,构建“思远亭”,左有池塘,溪水环绕,并植树种草,荫护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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