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兴洲

　　方杰中大学毕业后在徐州一家外企找到一份高管工作，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莉莉一直与他情投意合，两人商量在十月一日国庆假把婚结了，杰中给母亲钱凤说了这事。

　　钱凤一听这个消息，头皮发麻，全身颤抖，心想：“天老爷，这可怎么了?这不乱伦了吗?”她发疯似的告诉儿子：“使不得呀儿子，你跟谁结婚妈都没意见，就是不能和莉莉，她可是你妹妹呀!”

　　杰中说：“妹妹怎么啦，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她姓杜，我姓方，她妈和你又不是近亲，我只是喊她妈叫姨呗，又不是亲姨。”

　　钱凤说：“那也不行，你俩的关系太近了，你听我给你细说。”

　　杰中的爹方强小时候顽皮，八九岁时就能爬树摸鸟窝，上墙掏麻雀，一次在山墙缝里掏麻雀蛋时，掏出一条长虫，吓得掉下梯子摔断了腿，成了瘸子。长到三十出头还没找上媳妇。

　　土改前，方家有十几亩地，日子过得较富足，方家老爷子天天为给方强找媳妇发愁。方强的姨娘庄上有一个姑娘叫钱凤，家境贫寒，兄弟姊妹多，经说合，方强的爹用二亩地作彩礼娶了钱凤过门作儿媳妇。

　　钱凤过门七八年没生育，方老爷子着急，后来检查是儿子方强的事，老爷子听人介绍说谁谁家妻子“放羊”生了孩子留了后，还这过成一大家子。

　　方老太太和儿媳钱凤商量想让儿媳也放回羊，儿媳起初不答应，嫌丢人，后来老婆婆威胁儿媳说：“你不同意，我们方家不能勉强，但方家不能当绝户头，死后连个拉哀棍的也没有，你好好想想，是走是留你自己拿主意。”

　　钱凤想想，三十多岁了能上哪去，方家不嫌丢人，我怕什么。就提一个条件，不想知道那男的是什么人，必须黑来黑走。

　　方家老太太有个娘家侄子杜和平三十二岁了，家穷一直没说上妻子，她到娘家与哥哥商量，只要侄子同意，她给哥家二斗小麥，给和平做一身新衣裳，设法再给和平说个妻子，和平听了姑和娘的安排。

　　“放羊”的故事在那个年代并不稀奇，也没有人把这件事当作丢人现眼的勾当。和平与表嫂没见过面，按他姑的安排他去了表嫂房里幽会一个月，又过一阵，和平听姑说行了。

　　这期间和平暗中和表嫂已心心相印，倒恋恋不舍了。

　　表嫂发觉来人身体健壮，每次亲热时，双方身心都极其舒畅。一次亲热完了，钱凤抱住和平直哭，和平让表嫂哭的心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两人说了许多贴心贴肺的话，钱凤担保把叔伯妹妹钱铃介绍给和平当妻子，但是千万别把她忘了。

　　那一夜钱凤和平极尽风情，两人难分难舍，隔有一个月，钱凤的月事没来，婆婆像个侦探，发觉儿媳饮食有变化，不让和平再来了。

　　钱凤说话算数，不知用什么招数把钱玲说动了心，钱铃比和平小七岁，长相敦厚，脾气温和，梳着一对油亮的大辫子，和平很满意，万分感谢表嫂的热心，借钱凤在娘家当媒人的机会，两人又恋恋不舍亲近了一回。

　　钱凤说：“你我今生缘份到此为止，咱不能再做对不起钱铃的事，你们都不小了，赶快把钱凤娶进家吧。”

　　钱凤生了一对龙凤胞，儿子取名杰中，女儿取名杰花，方强满心欢喜，满月酒摆了七八桌，满庄人都知道这俩孩子的来路，大家心照不宣，只管尽情祝贺，喝酒，直闹得杯盘狼藉，送情话说了一大车才罢休。

　　钱铃过门后，生下女儿莉莉，杰中比莉莉大一岁，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没离过群，莉莉平时哥长哥短叫的甜如蜜，考大学时，杰中考取南京理工大学，莉莉考取徐州师范学院，高中临毕业时俩人就山盟海誓，说好读完大学就业后结婚。

　　钱凤的蜜闺静雅有一个女儿宋佳，大学毕业被当地一家私企聘做高级职员，人长得相当漂亮，静雅想与钱凤做亲家。钱凤也喜欢宋佳。听说儿子要娶莉莉，简直如晴天霹雳。

　　钱凤不得不如实向儿子坦露了身世秘密，并告诉儿子，你爹和你姨夫要知道这件事，非反天不可。

　　杰中听妈说出这个秘密后，心情极其苦恼，他和莉莉小时候的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杰中和莉莉虽然不住同村，但自从上小学就同校同班邻位，还知道俩人是亲戚，所以感情就特别亲厚。

　　杰中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不忘带给莉莉一份，放学了两人总是一起走，直到该分路时才分开。三年级暑假开学那天，天阴的厉害，放晚学时大雨倾盆，莉莉没法回家。钱凤戴着斗笠拿着蓑衣来接方杰，顺便把莉莉也接到她家，两人玩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雨还淅淅沥沥的下，方杰和莉莉两人披一个蓑衣去学校，有个调皮学生说方杰和莉莉跟小两口似的，方杰差点和那个学生干架。

　　上中学两人都考进同一学校，每次放学两个都是同行，莉莉把方杰当成保护伞，大小事都找方杰商量，每次返校，方杰带的菜都是两份，总有一份是莉莉的。

　　高中毕业，莉莉报考志愿都找方杰商量，莉莉想当老师，方杰根据莉莉的成绩基础，让她报了师范学院。莉莉早就把终身托付给杰中哥了。

　　这次知道了两人身世，杰中不敢对莉莉说出实情，莉莉催杰中去她家里和父母见面，杰中极为尴尬。

　　钱凤思前虑后，只有把实情告诉杜和平。自从钱铃跟和平成家后，为了妹妹的幸福，她一直没和这位表弟见过面，杰中兄妹俩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如果这会把当初的秘密捅开，不知会弄出什么结果。

　　和平知道女儿和儿子恋上了爱，急得像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一一百爪挠心。这可怎么办?都是他的骨血，这不是乱伦了吗?

　　这话又不能和妻子钱玲说，钱玲要知道自己与钱凤的那档子事，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杰中很同情父母当年的困境和遭遇，对天真无邪的莉莉怎么解释?

　　思来想去，他想到一个对莉莉来说有点残酷的主意。

　　一天，他带着宋佳去参加一位同事的婚礼，约了莉莉一起去赴宴。莉莉见到杰中身边有一位端庄的女子，和杰中十分亲蜜，她疑云满脸问：“哥，这是谁?”

　　宋佳忙问：“这位就是妹妹莉莉啊?”杰中平静地介绍：“佳，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妹妹杜莉莉，我俩是姨兄妹。”

　　杜莉莉眼泪差点滚了出来，这位从小疼我护我的哥哥，咋忽然这么冷漠对我?我哪里做错了?我们不是说好要结婚的么?怎么又带另外女子来了?她百思莫解，借口有要紧的事要办，走了。

　　杰中对宋佳说：“我这个姨妹好使小性子，从小让我惯坏了，别计较她。”

　　莉莉赌气离开，越想越难过，回到学校，突然看见爸爸来了，她觉得奇怪，自从参加工作，爸爸从没到学校来过一次，有什么事了吗?

　　杜和平看女儿眼泡发红，故意问她：“小莉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啊?”莉莉强装笑脸问：“爸来学校有什么事吗?”

　　杜和平说：“你妈想你了，你姨给你介绍一个人，在市政府里上班，想让你去见见面。”

　　莉莉半天不说话，给爸爸倒了杯水，沉思半天对爸说：“我现在还不想这件事，你给妈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二老莫操心了。”

　　杜和平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女儿：“是不是和你姨哥谈上了，那绝对不行。”莉莉红了红脸问：“为什么不行?我们从小长到大，又没有血缘关系，婚姻法也没有规定远亲不能通婚?”

　　杜和平知道不说实话女儿不死心。他一狠心就直接说：“你和他是亲兄妹，我也是他亲爹。”

　　莉莉像听到地球要爆炸一般，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她嘴唇哆嗦半天，重复一句：“我和他是一个爹的?怎么可能?他爹不是方强吗?”

　　杜和平知道不给女儿说透原委，女儿是转不过弯的，他只好把当初那段故事给女儿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你凤姨多年不孕，有被休掉的可能，她家境贫寒，无路可投，不走这条路实在难以维持下去。我要不是她的好心撮合，也不可能与你妈结婚，也就不可能有你和这个家。你们是亲兄妹的事，你妈不知道，千万说不得，咱两家目前相处融洽，别因为当年那点事再生出是非来。你哥故意疏远你，就是想断了你的念头，他可是真心保护你呀!”

　　莉莉如大梦初醒，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她说：“我明白了，中哥永远是我亲哥，我不会再生他的气，我得祝贺他和宋佳的良缘，爸你放心，让我先平静一阵。”

　　杜和平长叹一口气，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他要设法与钱凤再透个信，让她把隐情告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