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敬之

　　深秋的夜晚，没有月亮，满星繁斗，远处路灯皓光闪射着天空，寒气逼人，我缩头缩颈，裹紧衣袖，冷嗖嗖的向蟹塘走去。

　　不远处有个黑影不紧不慢的晃动着向前，隐约还听到辍泣声。急步走近，约莫六十来岁，是个女人。

　　“这瞎灯瞎火的，又是个大冷天，一个女人哭哭凄凄的在路上，不算是什么好事。”敏感使我忙向前靠近探问究竟，转念一想，“男女有别，合适吗?更何况是夜晚就男女二人?”我不免停顿下，收回了想法。听着有一声没一声的辍泣，心纠着，头脑嗡嗡作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世态炎凉，好事往往能变坏事，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于是，我自顾径直朝蟹塘走去。还没停当，女人的哭声又传入耳际，近在咫尺。

　　走出屋，蒙胧见一影蜷缩路边河旁，一声紧一声的抽泣，“不好，莫非女人欲寻短见。”先前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鬼使神差，我疾步上前拦到女人面前，“大嫂，这是为何?大冷天的晚上跑这里来，是不是迷路了。”女人仍在抽泣不应我。“莫非女人精神有问题?”我上下打量着女人，衣着整洁，头发并不篷散，面目表情无异样，看她那神情笃定是受了委屈而致的。

　　“大嫂，这深更半夜的，天又这么冷，有什么想不开的，小弟为你撑腰。”我耐心开导女人。

　　女人停止了抽泣，还是不作声。

　　“看你大嫂肯定是受了委屈，又有顾忌不愿说出来。是吗?”我追问女人，急盼女人开口。

　　“小兄弟，刚刚你从我身旁停顿后又擦肩而过，就知道你是好人。一路上碰遇过多少人，他们走他们的路。”女人终于开口了，“说起来也说不着嘴。”女人两手拍着膝盖，“这老东西全把气往我身上撒。我还有什么过头。”

　　听女人拉开话匣，我忙招呼“别忙，别忙，外边冷，进屋里说。”

　　女人进屋坐下，哭哭叽叽向我诉起苦来。

　　原来女人老俩口感情非常好，同帮共苦，家庭还算殷实。自从儿媳娶进门，一天好日子没过。先是儿子骨癌，锯了两腿，还在化疗中，儿媳又得了子宫癌。钱花光了不说了，这往后的日子又怎过呢?有说有笑的老头子，从此没了笑脸。这也倒罢。那晓得老头子一蹶不振，又染上喝酒赌钱。女人忍声吞气。

　　这些天，老头子发疯似的，酒越喝越凶，喝了酒就拿女人撒气，骂骂咧咧不解气，竟动起了拳脚。女人怕人家发笑，一忍再忍。

　　“家丑不可外扬。”女人有苦难诉，女人不埋怨老头子，理解老头子的一肚苦水。今晚一路哭哭啼啼，就想一死了之。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经意间就能酿成终身遗憾。我庆幸，好在“多管闲事”。缩头缩颈裹紧衣袖的我，陡然不觉凉了，倒是惊出一身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