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永芳

　　外面飘着大雪，夜静得无声，炉子上的茶壶开了，咕嘟咕嘟响个不停。她走过去，把茶壶从炉子上掂下来，温了一杯姜茶。炉火铁圈边煨了许多小桔子，炉火烧得正旺，桔皮瞬间被烫得哧哧作响，有桔汁慢慢浸出，屋里有了淡淡的香气。

　　这些姜茶和桔子是他昨天送过来的，可是昨天她没理他。她生气了，前天下午，他们约好了一起去买毛线的，可是……

　　前些日子，她刚和单位的同事学会了织毛衣，她特别想亲手给他织一件。她打电话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毛线?他说，都好。她着急了，蓝色好呢还是灰色好呢?他说，你定吧。她噘着小嘴，那周六一起去买吧。他在电话那头笑着答，嗯，怎么都行。

　　昨天是周六，一大早她就早早起了床，把炉火烧得旺旺的，还开了一壶热水，她想着他快来了，一进门就赶紧给他沏一杯热茶，他喜欢喝绿茶，天冷，让他烤烤手，暖暖脚，和他坐在炉边说说话。她想当面问问他，是喜欢高领还是低领?他个子高，脖颈长，穿上高领毛衣一定很帅，织高领的就要多买一两毛线。

　　她还想问问他，是喜欢罗纹的还是平针的织法?对，最好让他看看自己画的那副草图，那是一张毛衣的织法设计图，毛衣选用浅灰色的色系，既大方又时尚，既质朴又典雅，灰色是流行的主流色，还有复古的老元素。毛衣的正中间是棱形的格格图案，一个挨着一个，两边是扭着的麻花点缀，一个连着一个。领子采用高翻领罗纹织法，既有弹性，穿着舒适，又有朝气，显得年轻，她觉得最适合不过他。她一想起他，脸就红了……

　　临近中午了，他还没来，她心不在焉的擦了灰，拖了地，打开了录音机，循环播放那首童安格的《忘不了》。这是他最爱听的歌，也是她最爱听的歌。

　　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

　　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

　　午后的太阳暖暖地晒着她的小屋，他还没来。她着急了，跑去电话亭给他家里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妈妈，说他吃过午饭就急急忙忙骑车出去了，好像说是要买毛衣还是毛线……

　　她折回小屋，耐心地等他。外面真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她想，千万别下，下了雪怎么骑车去买毛线呀!可是他还没来，他去哪了?她心不在焉地翻着床上的几本书，竟没看进去一眼。她觉得有些冷，把身子向炉子边靠了靠。

　　一到换季，她就把要穿的衣服都拿出来，不穿的衣服全收回去，多少年了，从没变过。她怀里抱着那件灰色的高领毛衣，是他的，是她亲手给他织的。那可是她织得第一件毛衣，从设计、选材到制作，构思巧妙，手工精良，一度成为全单位关注的焦点。他记得他穿着那件毛衣曾引来无数的称赞，他心里美滋滋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靠着沙发睡着了，屋里还没供暖，他把她脚边的电暖气调高了一个档，往脚边挪了挪。她就是不听话，让她到里屋的床上休息，就是不听，午后总是靠在沙发上眯觉，还开着电视机。电视机的声音那么大，可就是不让关，一关她就醒。

　　他看着她，虽说头发花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可她还是他心中的那个倔强的妞，那个娇羞的妻。她怀里的那件毛衣有三十多年了吧，他记得他也有很多年没穿了，可她一直当宝贝珍藏着，每年都要拿出来好几次。

　　有一次，她和他吵架了，她扬言就要用剪刀裁坏了这毛衣，可她也就是嘴上过过瘾，刀子嘴豆腐心嘛。还有好几次，她说现在不流行穿这毛衣了，又厚又重又笨，她要把它拆了，织成椅垫，钩成拖鞋，可抓在手上翻来覆就是舍不得。

　　“那天下午，你到底去哪儿了?”她醒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哪天?”他不知道，呆呆地看着她。

　　“就那天。”她揉揉眼“那天，你答应我去买毛线那天呀!”她着急了。“我，我刚才梦见了，你一直都没来，我，我都担心死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我等了你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要下雪了，你还没来……”她竟哭了。

　　“梦是反的，我后来不是来了吗，你忘了?这毛线早就被你织成毛衣了，喏，不是在你怀里吗?”他过来抱住了她。

　　此时，电视机里童安格的那首《忘不了》正在耳边响起：

　　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

　　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

　　就像一阵风吹落恩恩和怨怨

　　也许你和我没有谁对谁错

　　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你醉人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