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志顺
那年秋天,弟弟电话我,说母亲因为严重的高血压,加上抽烟,脑子越来越不好,好像老年痴呆了。
我听后,告诉一声上班的妻,就赶回了农村的老家。
进了院门,看见母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水缸旁的板凳上,望着院角栓在枣树上的母山羊和两只羊羔,满面慈祥的笑。
“妈!”我走到母亲身边,顺手拿个小板凳挨着她坐下,“我回来了。”
母亲缓缓转过脸,看了一会才说:“志顺回来啦!”说着,吸了口烟。
“妈,要少抽点烟呀!”我劝着母亲。
母亲好似没听见,吐出一口烟,指着正跪地上吸奶的羊羔说:“它们做什么?”
“羊羔吃奶呢,妈!”我连忙回话,心里很难受。母亲才七十五岁,脑子真有问题了。
“志顺,羊羔子在干什么?”母亲盯着三只羊,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又问我。
“羊羔在吃奶呢,妈!”我静静地看了母亲一眼,有点不耐烦地说。
母亲又续上根香烟,看看枣树上满树的枣子,又望望我:“志顺,回来了。”
“妈,我回来看看你,你要少抽点香烟。”我说着,把挂到她脸上的几根白发理到她耳后。
“小羊羔在干什么?”母亲又指着那三只羊问我。
“妈!羊羔在吃奶……”此时,我更加不耐烦地站起来说。
母亲一惊,仰脸看着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第二年的正月十六,母亲去世。入土为安后,我们姐弟几个围坐一起,我把母亲老问羊羔子吃奶的事情说出来,后悔自己对母亲的不耐烦和对老人家大声说话。长我十岁月的大姐看着我说:“你小时候说话迟,到近两周岁才会说话,第一句就是,指着羊羔子问:‘这是什么?'母亲高兴地回答,‘羊羔子'……”
大姐说,那天我在母亲怀里没住嘴,问了一天羊羔子是什么,母亲就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一天。
听了大姐的叙说,我又一次淌下了悔恨的泪水。耳朵里老回荡起贺敬之的诗句:“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小米饭喂养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