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 茧

 

■陈宽美

 

　　包老师今天的心情跟窗外的天气一样，艳阳高照。独角戏唱了半节课，唾沫像烧红的铁，一大锤下去，流星飞溅，弄得前排的学生只好用小手抚摸自己的笑脸。学生如许默契，没有一个开小差的。这是她从教一年多来，课堂纪律最佳的一次。

　　她劲上加劲，精彩纷呈，高潮迭起。

　　忽然，有只小手举了

　　起来。她很激动，师生互动的闱帐轻轻地撩开。

　　什么事?你说。包老师温柔似水。

　　老师，刚才不知谁放了个闷屁，像黄鼠狼的屁，臭极了。“小眼镜”有板有眼地说道。

　　话音未落，全班哄堂大笑。好像孙悟空把金箍棒插入了大海，霎时波涛汹涌。学生的注意力像玻璃杯摔到地上，碎开了。

　　包老师好笑又好气，好端端的课堂被这“小报告”搅黄了。她威严地用戒尺拍了一下讲桌。生理现象，不必大惊小怪。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随意打“小报告”，以免影响学习效果。此话明里是提醒，暗里是警告。

　　复炉的饼子不脆。再看看孩子们，依旧抿着嘴，窃笑不止。要想把逃逸的注意力抓回来，难乎其难，但包老师率先垂范，恢复如初。

　　快要下课了，胖墩又打起了“小报告”，老师，小丫尿裤子了。

　　包老师移步近前，小丫面红耳赤，目瞪口呆，脚底下的地面似有潮印。尿急，怎么不向老师报告?

　　胖墩嘴长，接过话茬，她怕老师骂。

　　包老师无奈地摇摇头。这“小报告”该打的时候没打，不该打的时候却打了。她赶紧拨通了小丫妈妈的手机。

　　下课了，孩子们像小鸟出笼，急吼吼地寻找玩伴。包老师回到办公室，屁股刚挨着椅子，“小眼镜”紧随其后又来打“小报告”，胖墩把小苗的牙齿打落了。

　　包老师的心一颤，小小年纪，如此暴力。她箭步走进教室，只见小苗趴在地上，右手捏着一颗牙齿，嘴角有一丝血迹。她扶起小苗，安抚道，疼吗?

　　不疼。小苗显得若无其事。

　　奇了怪了，磕掉牙焉有不疼之理?包老师把小苗、胖墩还有“小眼镜”请到了办公室。

　　谜底揭开。小苗下课急着要到教室外扔刚脱下来的龋齿，不小心绊到胖墩脚上，自己摔倒了。虚惊一场!

　　包老师针对三个人说了三句话。

　　“慢点走，不要奔跑。”

　　“有人摔倒了，要主动帮助他，别怕讹。”

　　“打‘小报告’要调查清楚，不要捕风捉影，夸大其辞。”

　　一转眼，又到了午休时间。包老师在食堂用完中餐，走动了一会儿，便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小憩。乡村教师多半选择这种随遇而安的方式消除疲劳。恍恍惚惚间，她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报告声，她一抬头，“小眼镜”就站在身旁。

　　又是他，“小报告”专业户，如影随形，真烦。尽管如此，但还要捺着鼻子吃臭菜。老师，小芸中午在文具店偷钱了。

　　说起小芸，包老师心里有数。父母离异，打小就随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爱的缺失，心智似乎比常人矮一截。常背着爷爷奶奶，拿一些零钱，买一些小饰品送给同学。这一次，又意欲何为?

　　店老板的电话证实了“小眼镜”的说法。包老师找来小芸，晓以利害。原来，六一节快到了，她很想同学们带她加入合唱队。

　　下班了，包老师如释重负。从进入校园的那一刻起，“小报告”就充斥于耳，没完没了，听得人耳茧了。什么作业没写完啊，小打小闹啊，损坏公物啊，等等。她产生过讨厌的情绪，潜意识里甚至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但转念一想，“小报告”也有可取之处，似老师的观察哨和电子眼。

　　傍晚，包老师又接到“小眼镜”的电话“小报告”，放学后，小水到塘边钓龙虾。

　　“小报告”，大品质，不可小觑，如何看待?夜深人静，包老师陷入了沉思。

　　窗外，月光皎洁，繁星璀璨。明天注定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