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饶志娥

　　一个星期二的晚上，我吃过晚饭以后，突然想起好几天没给婆婆打电话了，于是就对我家老刘说：“你是不是该给你妈打个电话了?”

　　老刘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老伴儿，还是你打吧，我妈还是爱和你说话。”

　　我瞪了老伴儿一眼，就跟他掰扯起这千年不变的话题：“那是你妈，还是我妈呀?嘿，我还不信了，我这生没生，养没养的儿媳妇，会比你这儿子亲……”

　　话音未落，只见老伴儿低着头笑嘻嘻地开始拨电话，嘟嘟几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婆婆那苍老、沙哑还带着鼻音的声音：“二啊，你们吃饭了吗?”(老伴儿在家兄弟间排行老二)

　　老伴儿轻声的回答：“妈，我和文文刚刚放下碗。”老伴儿说着看了我一眼，接着话锋一转说：“妈，文文说明天去你那儿，她让我问问你那缺啥不?”

　　婆婆在电话中愉悦的说：“啥都有，啥也不缺，你们要是能回来就回来，啥都不用买。”

　　此时，我从老伴儿手里接过电话对婆婆说：“妈，我明天不上班，收拾完了就回去看您。”

　　婆婆连忙说：“好，那我等你们啊，早些回来……”

　　寡居好多年的婆婆今年已经八十岁了，除了老年人特有的体质下降所导致的孱弱外，时不时犯个感冒，失眠并无其他大的毛病，身体还算硬朗，精神尚好。她自己去二里开外赶个早市，买菜烧饭并不在话下。婆婆面色红润，语气硬朗，穿戴干净得体，一点儿也不像古稀之年的老态龙钟模样。

　　记得有一次我帮婆婆洗头发，虽然她满头银发，但是竟然比我的头发还浓密。那天我忍不住的调侃了一下：“妈，我明儿再给您找个老头吧，这么漂亮精干的老太太，独守冷炕多可惜多可怜呀!”

　　一听我说这话，我婆婆就假装愠怒训斥我：“你这个灰娃娃，没大没小的，说的些啥话?”婆婆虽然这样说，但是眉宇间潜藏的羞羞的笑意还是被我锐敏的发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吃完饭先去小区诊所给婆婆买了一盒感冒药。昨晚我听出来了，老人是又感冒啦。之后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到了婆婆居住的‘幸福里’小区。下车后，又去超市买了婆婆爱吃的柿饼和大豆。

　　记得有一次看着婆婆把大豆咬的咯嘣咯嘣响，我就开玩笑说，我可活不到您这岁数。能活到70就不错啦。婆婆一听，扬起胳膊做出要打我的姿势说：“你个灰猴，净胡说八道!”

　　我看婆婆变了脸色，忙笑了笑说：“哎呀，这玩笑可开大啦!我怎么也得活他个两百岁呀。”

　　婆婆见我挤眉弄眼，二不唧唧的样子，又笑了笑说：“哎，到底是个二百五啊……”

　　踏进婆婆的平房，老人已经开始切肉。我说让我来吧，你赶快去把感冒药吃了吧，要是你把感冒传染给我了，你可怎么赔啊?婆婆看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无可奈何的嘟囔了一句，乖乖去喝药了!

　　刚解冻的猪肉切起来有些费力 ，我看到小厨房的案板上放着已泡发好的木耳，香菇，腐竹，心里就明白了，但我还是故意问了一句：“做啥饭?”

　　婆婆说：“饸烙。”婆婆知道我们一家子最爱吃的就是这饭!

　　我故意凑到婆婆跟前说：“妈，我早上就喝了一缸子开水……”

　　婆婆当真了：“没气还是没电了啊?”

　　我笑了笑说：“我呀，为了一会儿要吃它三大碗饸烙呀!”

　　婆婆一下子就乐了：“三大碗?你今儿要吃不了三大碗我给你倒裤兜里叫你自己兜回去!”

　　我把切好的肉丁放进锅里。倒了半碗水，盖上锅盖。发现婆婆正用睥睨的眼光看我。我心神领会的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退出来坐到餐桌剥葱摘香菜去了。我婆婆果然很有默契的就去炒饸烙的灵魂，臊子去了。

　　之所以说婆婆是用睥睨的眼神看我，不单是因为她个子比我高出了三四公分。是缘于我们做饭的习惯大不相同。比如处理肉的方式。婆婆不论是烹煮什么肉，都用固定的一个做法。就是先用冷水把肉煮个七八分熟，再加入配菜或佐料。而我则不同。比如熬制臊子，先把肉丁放进器皿里，加盐，五香粉，酱油。腌制半小时。锅里放少许油。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到肉丁翻炒。美其名曰:入味。

　　而婆婆是等锅里水干了，肉也熟了，锅边倒油，来一勺子辣椒面。用筷子翻搅，加入盐调和面，酱油。最后把泡洗切好的香菇，木耳，豆腐等放进去翻炒。再倒入少许水。有时会趁我不注意，锅边还得偷偷溜一圈油呢。

　　我知道老人家的好意，那是担心少了不香!我也假装看不见。多就多点儿吧。

　　说实话，婆婆做的这灵魂臊子，还真是比我做的口味更佳。这别出心裁的方法呈现的效果是，肉质绵烂，咸辣味重，红油飘香。

　　而这和面也是有讲究的。偏爱面食的北方人都知道。这饸烙面要想和好，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经验老道的婆婆总会牢牢控制好水温。以及面的软硬程度。通常和的面稍硬一些，虽然压的时候，稍稍费力一点，但压出的饸烙更加筋道，更有嚼劲儿，又细又光滑的一碗面，舀上一勺臊子足矣，撒上鲜嫩的葱花和香菜，由不得你不多吃两大碗!

　　要不说是灵魂呢，妙就妙在我去婆婆家，就用婆婆的这招水煮肉法，而婆婆来我家时，也会默契的使用腌制法，好像有一道分水岭，自然而然又泾渭分明!我们谁也不刻意的干涉谁，因为我跟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家人有个饱饱的肚子，暖暖和胃!

　　我想，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